數日后,趙國新帝的登基儀式如期舉行,然而萬眾矚目的平王卻早已不知所蹤。
此時的荊雨正撐著一根粗竹竿,站在一只竹筏上,在趙國滄云河的河面上穿行而過,而在竹筏的另一側,還坐著一位模樣五十歲左右的婦人。
“娘,咱們訂的是三日后【符安樓船】的觀景票,這里距離符安鎮只有一日的腳程,至于現在就動身嗎?”
“你懂什么,向來都是人等船,哪里有船等人的道理,那八曲河千鯉躍龍門的奇景據說只有短短幾日的功夫,若是咱們沒趕上這一批樓船,說不得就要明年再看了!”
李安若在皇宮內向來是謹小慎微,如今甫一出宮,只覺得天地之大,盡可去得,一時間心懷大暢,她眼珠滴溜溜一轉,瞥到了兒子腰間懸掛的那柄金瓜錘,不由好奇:“明鏡,我這幾日在路上可聽了不少關于你的傳聞,你現如今真有一招錘殺先天宗師的本事了?”
“那是自然。”此間只有母子二人,荊雨沒理由瞞著李安若。
“你本事這般大,真是如坊間傳聞那般,得了仙緣?”
“算是有仙緣罷。”
“你不會真是被那日的仙人奪舍了吧?”
荊雨沒好氣道:“我若不是趙明鏡,還要因你一句話就巴巴地千里送你去看什么鯉魚躍龍門?早一掌將你這碎嘴婦人拍死在原地了!娘,不是我說你,若是我真被奪舍,你這么直白地說了出來,豈非自絕生路?”
李安若訕訕笑道:“倒也是這么回事兒……那你藏得倒是夠深,比你娘還能藏拙啊。”
“我說你兒子是天上的謫仙人轉世,你信不?”
“那決計不能,你真是仙人轉世,凡俗的政論兵策能只考到丙等?”
這一句話把荊雨堵得發慌,半晌后才悶聲道:“你都說我要藏拙了,不會真以為我就只有丙等的水平吧?”
“嘿嘿……”李安若四仰八叉地躺下,靜靜看著天空云彩變換,忽地言道:“明鏡,你要真是仙人轉世,這輩子肯定還是要修仙的,那豈不是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荊雨手中竹竿劃水的動作一頓,緩緩道:“嗯。”
“娘,你想修仙嗎?”
李安若并未立刻回答荊雨的問題,倒是先反問道:“你現如今和數年前那兩位仙人比如何?”
“那自是遠遠不如的。”
“那兩位仙人,在修仙界中算是個什么級數的存在?”
“只怕也才是剛剛入了修仙大道的門檻。”
“那我就不怎么想修仙了。”李安若搖了搖頭。
荊雨詫異回望了母親一眼:“怎么說?”
“要我來看,這些修仙的仙人倒也未必過得有多快意。辛苦蹉跎百年千年,頭頂永遠壓著更厲害的仙人,豈不是一輩子都要伏低做小?最怕的是當了一輩子孫子,最后還是沒修出多大名堂,無非黃土一堆,回望此生仙道求索,竟還不如我這個凡人活得爽利。”
荊雨啞然失笑:“娘,你這話說得有點意思了,若是真有資質,說不得也是個心境不俗的修道種子。”
李安若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將一枚瓜子仁彈到了嘴中,閉著眼睛感嘆道:
“你娘我前半生如履薄冰,如今無非是不想再低頭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