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淺勾粉線,增韻致顯端莊。鼻梁挺直如山立,襯出堅毅果敢。
“姑蘇陸家女,陸萱,拜見官家!”
陸萱聲如林鹿,輕揚婉轉,言若流鶯,端莊自然。
皇帝眉頭一挑,喝問道:“何事敲擊登聞鼓?”
陸萱重新一禮,朗聲道:“民女有訴,官家失信于民,硬拆吾與長安楊炯之姻緣,致鴛鴦離散,使雎鳩分飛。
“嘿!女子休要妄言!朕怎么沒聽說楊炯有婚約?更何談失信于民?”
陸萱輕轉身軀,亮出身后白玉之字簪,鸞鳥青玉蓖:“官家且看,此乃梁國夫人賜予我的家禮。還有這,是楊炯送與我的梳蓖。我已屬楊家人,不日便將成婚!”
皇帝瞇著雙眼,瞧見那白玉之字簪,知道她所言非虛,于是冷聲道:“是又如何?你不知道楊炯已經獲罪下獄,還來滋擾生事,是何緣故?”
陸萱不慌不忙,朗聲道:“官家定鼎天下,頒布三紙特詔,一曰安民,二曰刑訟,三曰婚嫁。
其婚嫁言曰:‘民間男女,若情悅相慕,欲結絲蘿者,聽其成婚,毋得沮遏。若有恃強壞緣、拆人鴛侶者,許民遞進陳告,朕必嚴究不貸’,不知官家所言可真?
“君無戲言,自然為真,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楊炯狂悖無禮,已經下獄問罪,自然不得適婚。”皇帝冷哼出聲。
陸萱聞言,屈膝下拜,高聲道:“家夫蒙圣恩眷顧,日夜殫精竭慮,未及弱冠,即為官家奔波效力。
北上遼國,奮力掃清邊患余孽;家翁雖蒙罪愆,亦不忘皇恩,南下江淮,竭力疏漕通運。
我楊家滿門忠烈,一心為國,卻因此致使民女婚期再三推延。小女子見識淺陋,不識國之大體,敢問官家,民女可否身著嫁衣,以楊家新婦之身向官家訴說這鴛鴦離散之苦?”
皇帝目光冷凝,看向趙國公陳群:“這些話都是你教的?”
陳群躬身上前,高呼冤枉:“官家,臣素聞姑蘇陸家女林下風致,如今所言,皆為肺腑,望官家垂憐!”
李漟心下暗笑,還得是‘靈樞隱囊’趙國公,深諳父皇心軟重情的性子,讓人家女子如此做派,簡直是軟刀子割人,讓父皇如何自處。
楊家父子為國奔勞,如今雖是狂悖,刺殺了皇子,但也是情有可原,少年義氣。當初皇帝怒火中燒,如今人家新婦告狀訴苦,占大義卻單講舊情。看似狀告,實則訴辛,這真是拿捏住了皇帝的軟肋七寸。
對皇帝而言,穢亂后宮罪不容誅,他定會殺了李沛,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帷薄不修是家事,冒犯天威確是公事。
作為臣子的楊炯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襲殺皇子,若成此風氣,天家之威何在?今后人人效仿,天子何以垂拱?
這也是為什么今天搞這么大陣仗的原因,為的就是言訴楊炯之罪,以此警告朝臣,不可效楊炯之風。
罪彰才可威眾,這一點皇帝深諳其理,如今被這姑娘一番言說,怒氣已消,可罪情難彰,真是騎虎難下,不可名狀!
就在皇帝閉目思忖之時,一小黃門呼喊闖殿,高呼:“官家!太學生王定九自戕于宣德門外,留書尸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