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我才會將你當作張家內部可以轉化的內應,打算利用你瓦解張家對我的追捕。在對付張家這一點上,我們應該利益一致。”
“可現在,如果你是張家商會的會長,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考量,才會要去對付張家?”
“包括此時此刻,你遵循了家族的命令,幫他們和司馬家抓住了我,你不像是要起兵發難的模樣,難不成就連你在斗獸場找到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假的嗎?”
飾非問詢道。獅子先生那邊陷入沉默。
夜色正濃,夜色能遮掩很多東西。不知過了多久后,他才緩緩搖頭:
“那當然不是逢場作戲,諸葛先生。”
“遇見你之前,我也沒必要作假,如你所說,我調動幫派的勢力,煉制靈媒,都是為了對付張家做準備。”
“可是……”
“并沒有誰規定,身為商會的會長,就不能忤逆家族,不是嗎?“
打斷了飾非說話的動作,張震宇對著飾非微笑道。他停下撥動琉璃珠的動作,轉而只是用極大的力氣,緊緊攥住那些珠子。
“獅子就算再膽小,那也是獅子。”
“被逼到絕境,它也是敢咬人的。”
……
……
東國的江南是絕美的地方——
仿佛整個東國最美的山水園林都建造在此。青石小橋,潺潺流水,有時會有如青煙般的細雨拂過飛檐,然后,原本細潤的雨絲便會化作一整片水幕從檐邊傾瀉而下。
每到梅雨時節,這樣的景致便會在張家府邸的偏院中出現。這是一座還算別致的小院,只不過遠離祠堂和正廳,終歸是安靜了一些。
張震宇自幼便被教導不得隨意走出這座別院。他需要的一日三餐都會經由傭人之手送至別院門口,其他的日常用度同樣也是如此。就連教書的夫子和教規矩的長者,也都只在特定時間登門拜訪。通常停留不到兩個時辰,便會匆匆離開。
——就好像,他們一刻也不想在這院子里多待。多逗留一秒,那便會感染某種可怕的瘟疫,從而命不久矣。
偌大的張家并沒有往這間別院里安排傭人。所以一切都需要自己來。
就好像現在,傭人送來的食物里有沒去殼的苦杏仁。這種特別的堅果具備質地極其堅硬的外殼和褐色的種皮,當你用盡全力將其剝開后,種皮里褐色的汁液又會不知不覺間滲進你的指甲縫中。
這些野生巴旦木種皮中汁液的苦味會迅速麻痹舌根。這種味道很像他每個月被命令前往家族祠堂祭祀,替堂弟發言數小時,口干舌燥,體力不支時,喉嚨深處泛起的金屬味道。
“苦杏仁要浸夠七夜才能去毒,我的小獅子,這點要記住。”
母親生前總在別院的月光下攪拌陶罐。除自己外,她是唯一一位曾在這間別院住過的人。
作為外姓女子嫁入張家,死時棺木卻不得進入家族陵園,祠堂的牌位中也沒有她的位置——盡管她生下了張家的長子,盡管,從名義上而言,她懷中的那只“小獅子”正是張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每個月,張震宇從祠堂出來完成祭祀,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路過父親書房時,他都能聽見父親的聲音穿透書房的紅漆木門,那是對堂弟的夸贊聲:
“不愧流著那個家族的血,你是張家數百年來最優秀的后輩。”
司馬家,一個掌控了整個東國數千年的姓氏,堂弟的母親正是來自于那里。這讓他那雙輕浮的桃花眼中總是盛滿蜜糖。哪怕他去年燒掉張震宇用數月之久繪制的山水畫時,瞳仁里跳動的也是這種甜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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