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上朝這件事,自官家繼位伊始,一改先帝在位時每五日一朝的規矩,變成了每日上朝,自那之后,京中凡六品以上官僚無不暗暗叫苦。
要知道這朝廷規定五更上朝,一些得遠的官員,三更便要離府趕路,以至于過去還曾發生過有官員半夜趕路掉入河中淹死的慘劇。
每日五更,這丹鳳門外待漏院,便云集了京內六品以上的各級官員,其中尤以那些宰臣最受尊崇,若是有哪位下級官員想要一睹朝中大佬的風采,只要早早地來這待漏院外候著便可。若是時機得當,只要一招入了那些朝中大員的法眼,不敢說平步青云,想要混個臉熟總是不難的。
今日一早,這新官上任的前并州知州劉保勛便早早地來到了這待漏院外,左顧右盼的立在門外看著。
劉保勛今年已年逾五旬,本就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年輕時他曾在戶部任職,當時便跟趙相公有過一定的交情。后來,因家中喪母,這劉保勛便回鄉丁憂,后又輾轉多地任職,直到到了這把年紀,劉保勛方才又回到了這東京城中。
這漂泊半生的辛苦,旁人不知,他劉保勛卻是已經嘗夠了這其中的辛酸。自打他回到了這東京城之后,劉保勛已然在城中重置了新的宅子,打算后半輩子便留在東京城里頤養天年,可誰成想,他才剛剛上任,卻又遇上一件如此棘手的事情。眼看著這個難題便要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劉保勛卻不愿意坐以待斃。于是他便想到了前來拜見自己的故交趙老相公,想要聽聽這件事到底要如何處置才是。
“啊……”
劉保勛以衣袖掩面,悄悄的打了一個哈欠。待他放下了衣袖之后,先是取出手帕來拭干了眼角疲倦的淚痕,隨后才又將香藥涂抹在了自己鼻下用力的吸了幾下。待他聞到了一種清涼的芳香之氣之后,這才發現天邊已然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光。便在這時,遠處卻又傳來了一陣陣悅耳的銅鈴聲,引起了劉保勛是注意。
“這官家,日日早朝,還真是要人的命啊!前邊是何人的車駕?若真是趙相公的,我卻不知他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哎……還是走一步試試吧,便是不成,我也算是盡了昔日的同僚之誼了!”
劉保勛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便快走幾步朝著前方的車駕迎了上去,待他看清楚這車駕之前的家仆所打的燈籠上赫然便寫著一個趙字之時,劉保勛連忙立在道旁大聲的呼喊了一句……
“趙相公,可還記得我這個昔日的同僚嗎?”
端坐在車中的趙普聽到外面有人呼喚,便連忙讓車夫停下了車駕,隨后便見他挑開車簾向外觀瞧,但見一五十有余的男子身著紫色袍服立于車旁,微笑著拱手向自己施了一禮。趙普面色有疑,卻是看了好一會兒才大笑說道:
“哈哈哈,我道是誰在這里攔我的車駕呢,原來是修業啊!怎么,你是何時到的京城,怎么……不來我家里坐坐呢!”
“趙相公,當年京中一別,這一晃,你我皆已是須發花白的年紀了。若不是聽旁人說起你每日乘車駕上朝,我還真是不敢上前相認呢!”
“哈哈哈,來來來,快扶我下來,待我與修業賢弟先敘敘舊,再去上朝不遲……”
趙普一邊說著,一邊便從車中伸出了手來,趙府的親隨見了,也趕忙伸手拉住了相公。隨后便將他攙出了馬車。剛一下車,這趙普便抱著劉保勛的肩膀說道:
“真是想不到啊,修業……你是何時回的京城啊?”
“我回京尚不足一月,前幾日因諸事繁瑣,便向吏部告了假,現如今已然處理完了,這才剛剛去大理寺上任,本想著待過幾日尋個時機登門拜訪,卻沒想到竟然能在參朝之時遇見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