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當崔峴忙著忽悠富貴哥的時候,崔老太太熟門熟路去了典當行。
進去前,她攏了攏散亂的頭發,盡力讓自己看著體面些。
進去后,她撒潑嚎啕大哭許久,終于讓掌柜神情不耐的同意,多典給她半兩銀子。
崔老太太揣著銀子出門。
留在典當行里的,不僅僅是那對金玉手鐲,還有她一文不值的尊嚴。
但好在,兩個兒子可以不用去服徭役了。
這一次……他倆說不定就能中呢!
崔老太太深吸一口氣,細細整理好儀態。
回去路過包子鋪的時候,她一咬牙,買了三個肉包。
至于她自己,連個一文錢的饅頭都沒舍得買。
強忍住饑餓匆匆趕至城門外,驢車已經在等著了。崔老太太上了車,笑著問道:“峴哥兒今日乖不乖?”
三叔公一邊趕驢車,一邊笑:“放心,峴娃子乖著嘞。”
于是崔老太太便從懷里掏出個紙包:“既然三叔公都說你乖,那祖母獎勵你吃肉包子。”
崔峴的視線從祖母身上掃過,在對方隱隱泛紅的眼角處停留片刻,心中酸澀。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驚喜的接過肉包狠狠咬上一口,含糊道:“香!謝謝祖母!”
隨后,崔峴又把肉包遞過去:“祖母也吃!”
崔老太太象征性咬了一小口,看著被肉包香迷糊的小孫子,無聲的笑。
·
那日,崔老太太和崔峴很晚才歸家。
但她一回來,便讓整個家都安定了。
“明日,娘去把徭役錢交了。老大老二安心溫書,過些天照常去參加院試。”
崔老太太笑著說完,又把兩個肉包遞給崔鈺、崔璇:“吃吧,峴哥兒吃過了,這是給你倆的。”
“謝謝祖母!”崔璇眼睛放光。
就連崔鈺都驚喜的合不攏嘴。
姐弟倆心思通透,開心又乖巧的吃包子,試圖緩和家里凝滯的氛圍。
大伯母林氏狠狠松了口氣,點燃起油燈。
相公不用去服徭役了!
在昏暗燈光的輝映下,崔老太太看起來有些疲憊,但眉眼帶笑,連臉上的褶皺都平添了幾分溫柔。
崔伯山、崔仲淵兄弟二人在臥房里讀書,沒敢出來。
但聽到母親的話,讀書聲霎時高亢了許多。
陳氏想到了什么:“娘肯定還沒吃飯吧,我去庖廚——”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崔老太太打斷:“我吃過了,你倆回房歇息吧。”
陳氏和林氏訥訥對視。
她倆心知肚明,婆母多半是舍不得花錢在外面買吃食的。
只是兩個兒媳誰都沒再多說,林氏去燒熱水,陳氏簡單做了個面湯,一同送去了崔老太太房里。
堂屋。
崔峴默默看著祖母蹣跚著腳步回房,心想,人心終究是肉長的。
從最開始穿越來,以‘外人’的身份,默默打量這個陌生的家。
到如今,他正無意識一點點融入這個家里,并且發自內心想為這個家付出,希望這個家越來越好。
只是做‘玩具生意’這事兒,崔峴沒有跟家里人提。
一來,他還不確定,是否能真正搭上富貴哥這條線。
二來,他太年幼。
成年人面對小孩,總會下意識帶著‘俯視’的姿態,尤其是崔老太太這樣性格古板的。
若是崔峴敢開口說自己想做玩具生意,還忽悠了舉人老爺家的公子哥,那么等待他的,絕對是一頓‘竹筍炒肉’的毒打。
所以多說無益。
等賺到錢拿回來,自然能幫襯到家里。
這一晚,崔仲淵和崔伯山讀了很久的書。
陳氏也沒心情教訓擅自跟著去縣城的兒子,總是翻身,睡不安穩。
后半夜睡覺的時候,崔峴聽到崔仲淵在小聲啜泣。
迷迷糊糊間,他主動伸出手,試探著去觸碰崔仲淵的手。
崔仲淵哭聲驟停,反手將兒子的手攥緊。
黑暗中,誰都沒說話。
崔峴感受著手掌被攥緊的滋味,后知后覺的想,大概……這就是父親?
‘大哥’都認了,現在屬于是‘債多不愁’,再多個爹又何妨。
是以,他遲疑著小聲喚道:“爹?”
崔仲淵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