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即將抵達魯山縣驛站。
雙方就此分開。
崔峴摘下草帽,放進牛車里,靈活翻身跳下車,背對著那對父子擺擺手:“多謝咯,記得我說的話,打一口深井。”
少年走的很灑脫,背影挺拔修長。
老漢的兒子嘆了口氣:“打口井,少說也得半貫錢,少年郎不知錢——”
說著,他下意識去拿崔峴放在牛車里的草帽,卻猛然瞪大眼。
草帽里,剛好放著半貫錢。
老漢也瞧見了,猛然轉身想喊住崔峴,卻早已看不到對方的蹤跡。
他的兒子眼圈發紅:“爹,咱遇上好人了啊!您看,咱們雖然日子窮,但也有遇見好報的時候,是不是?您以后別動不動就說,死了一了百了,給我省口糧這種話了。”
“兒子聽著難受。”
老漢顫聲點頭:“哎,不說了,咱回去打口井。”
艱難困苦的日子太窒息,有時候總覺得過不下去了。
于是一點溫暖善意,就成了日子里的甜。
另一邊。
崔峴背著行囊,來到了魯山縣驛站。
他穿著儒衫,模樣氣度不凡,一看便是讀過書的。
驛館里走出一位驛卒,試探性問道:“敢問,可是要去參加洛陽賞花文會的先生?”
崔峴點頭笑道:“對的。”
驛卒態度客氣很多:“昨日從嵩縣方向傳來消息,有一隊同樣要參加文會的讀書人,今日會路過魯山。也是趕巧了,您稍微等一等,剛好能跟他們一起。”
看來,洛陽這次賞花文會,陣仗很大嘛。
竟提前在魯山、嵩縣都安排好了接待者。
崔峴在驛館坐下歇腳。
約莫等了小半日,官道遠方傳來馬蹄聲響。
而后。
便見兩匹駿馬,拉著一輛奢華的馬車,帶領著十幾輛相對普通些的馬車,浩浩蕩蕩趕來。
除了馬車,這些人還有騎馬的仆從跟隨,顯然來頭不小。
驛卒們嚇了一跳,趕緊前去接待。
但為首那輛馬車并未停頓,直接越過驛站,朝前方行駛而去。
倒是后面有兩輛馬車停了下來,車里一群讀書人向外張望,顯然是在瞧穿儒衫的崔峴。
片刻后。
一位穿藏青色儒衫、約莫在十七八歲的少年走下馬車,看著崔峴試探性道:“可是信陽府羅山縣賈邵?”
崔峴站起身來:“正是在下。”
那藏青色儒衫少年點點頭,一副‘你小子占了大便宜’的表情:“本該來接你一起走的那撥人,臨時改道去了葉縣。所以你今日跟我們走吧,對了,請柬可帶了?”
崔峴便把請柬遞過去。
藏青色儒衫少年仔細檢查一番,又把請柬還回來,想了想還是說道:“雖然你有請柬,但你知道方才打頭那輛馬車里,坐著的是誰嗎?是蘇師兄!”
“蘇師兄雖然傲氣,但對我等學子,向來不吝惜指教。我們一路走來,經常互相辯經、討教學問。”
“你學問如何?莫要嫌我說話直,但這種場合,若你學問跟不上,露了怯,難免會落面子。”
啊這。
崔峴聞言遲疑道:“在下的學問……還行吧?”
還行吧,是怎么個‘行’啊。
藏青色儒衫少年并不滿意這個回答,說道:“那這樣,我來考考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