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峴的‘開場漂亮話’說完了。
也贏得了滿堂喝彩。
但漂亮話只能賺個吆喝,騙一騙單純的路人。
‘義理可詰,鋒刃不交;勝敗常事,樽俎存情’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存在于辯經臺上的。
亦或者說。
崔峴方才那番話,需要反著來聽。
站在辯經臺往下看,便能明顯發現。
臺下喝彩叫好的,都是湊熱鬧的百姓。
和純粹來‘追星’,買一碗漲價四成的酸梅湯,甜滋滋傻樂激動的年輕讀書人。
真正身穿儒衫的老學究,亦或者準備登臺辯論的年輕天驕,都滿臉戰意看著崔峴,安靜等待著。
等他首開辯題。
這也是開臺辯經的第一步,你既決定登臺舌戰群儒,那自然要先拋出你的論點。
也就是你讀圣賢書,領悟到的,不同于別人的真知灼見。
論點拋出來,自然會有人決定,是否登臺與你辯論。
而辯論都是越打越激烈的。
一臺辯論,往往需要從很多不同角度去佐證。
很多時候,隨口說出的某一句話,就會引來對手的窮追猛打,甚至被多人團伙攻訐!
想做文壇領袖?
那得憑借真本事服眾啊!
是的,至今外界所有人,還誤以為崔峴想做文壇領袖。
殊不知,他準備把這整個文壇都給掀翻了。
臺上。
崔峴壓下眼眸里的野心,笑道:“數月前,我奉家師之命,以賈邵的名義,離開南陽。”
“在寶豐縣驛站,我遇到了蘇祈兄,并同他進行了一場辯論。”
“那場辯論的主題,是自‘關關雎鳩不過男女情詩,何德冠居群經?’而衍生出來的。
“是為:《毛詩序》一書,究竟是否存在錯漏。”
聽到這話,在場很多讀書人眼睛里浮現出一抹忍俊不禁。
因為這場辯論,蘇祈輸了。
還輸得‘一動不動’。
而‘賈邵’,也正是從這場辯論開始,迅速走上了堪稱傳奇的‘揚名之路’。
但,如今崔峴為何要舊事重提呢?
連遠處臨街茶館,靠在窗邊的蘇祈,都很是好奇。
“那次辯論后,我路過孟津,見證了一場天降祥瑞。后來趕往洛陽,于謫仙閣內,同幾位師兄一起,幫扶蕭震將軍。”
崔峴笑著將自己這數月來的經歷簡單概述,而后道:“兩場辯論后,我有所感悟,在洛陽閉關將近兩月。”
“但有些事情,仍舊沒想明白。”
“是以,這第一場辯經,我想以賈邵、崔峴兩個身份,進行一場自辯。”
“而這場辯論的主題是:詩教當重訓詁耶?重心悟耶?”
什、什么?
自己打自己?
聽到這話,很多觀眾都露出吃驚佩服的表情。
心想不愧是絕世大才子啊,真會玩兒花活兒。
擱這表演左右腦互搏呢!
行行行,你馬甲多,你說了算。
但轉念一想,最開始大家喜聞樂見的‘雙子星對決’,還真實現了!
而一些古板老學究們,在聽到這個辯論主題后,下意識蹙起了眉頭。
不對勁。
有點怪。
當然,此刻他們主要是不喜‘重訓詁’這個說法。
且對‘重心悟’嗤之以鼻。
還沒有意識到,‘重心悟’背后三個字暗藏的真實含義,有著何等摧枯拉朽的殺傷力。
唯有臺上的東萊先生,暗自心驚肉跳。
乖徒弟,咱悠著點,悠著點啊!
別一上來就掀桌子。
為師真頂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