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
陳衝登上辯經臺。
他先是看向東萊先生,面無表情道:“二十年前,老夫便說過——”
“你雖懷隋和之寶,負雕龍之才,然縱莊蹻之跅弛,效盜跖之踶跛!”
“這大梁文壇,從來都不需要什么文壇領袖。”
“亦或者說,無需你周雍這般,不受禮法約束、顛覆綱常之人,來做這文壇領袖。”
“如今,你周雍教出來的徒弟,竟比你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到這里。
陳衝又看向崔峴,呵斥道:“后生狂妄,蔑《詩序》如棄芻狗,毀師法若掃秕糠——”
“豈不知:騏驥泛駕,終碎鹽車;太阿倒持,必傷其手!”
“老夫在這里奉勸你——寧守伏生之愚樸,毋效斯人之偭規!”
不愧是古文經學派的門徒。
一開口,陳年酸腐味兒便撲面而來。
崔峴暫未回應。
東萊先生的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老子自己的乖徒弟,平日里一句重話舍不得說,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哪里輪得到你這老東西來教訓?
騏驥泛駕,終碎鹽車;太阿倒持,必傷其手。
有這么詛咒人的嗎?!
因此。
東萊先生看著陳衝,嘲諷道:“既然你說,這大梁文壇,無需我周雍來做文壇領袖。”
“那你陳衝,為何不來做這文壇領袖呢?是因為不想嗎?”
陳衝:“……”
裴堅、嚴思遠等人解氣般哈哈大笑。
眾目睽睽之下,這白發老酸儒臉色倏然漲的通紅。
但東萊先生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道:“當年你說我狂妄,卻輸給了我。”
“如今二十年過去,面對我的徒弟,你依舊是這副膩歪說辭。”
“但你只是年紀大了,不是學識漲了。寧守伏生之愚樸,這種可笑之話,更像是在做自我介紹。”
“古有伏生,今有陳衝。”
“我家徒弟是否狂妄,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該考慮的,是待會兒在他手中,別輸得太慘。”
嘩!
聽聞東萊先生這番話,人群咋舌嘩然。
畢竟那可是一代名儒陳衝啊!
縱觀全場,也就東萊先生,有底氣肆無忌憚的嘲諷他‘古有伏生,今有陳衝’。
而且崔峴就算有‘絕世才子’之名。
怕是也沒本事,讓陳衝考慮‘輸得太慘’吧?
二人之間,年紀相差好幾十歲。
陳衝在文壇揚名的時候,別說崔峴,崔峴的爹崔仲淵都沒出生呢!
果然。
聽到這話的陳衝,氣的臉色扭曲,整個人都在發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但東萊先生已經不理會此人。
這位大梁當代文壇領袖,于萬千人注視下,站在辯經臺上,看向臺下剛才那些對崔峴極盡辱罵的老儒們,冷冷道:“老夫這些年,脾氣變好了。”
“眼皮子底下,也算是能容得了你們這群庸才蠢貨蹦跶。”
“但,就算你們再愚蠢,也該知道辯論的規矩。”
“要辯就上來辯,不辯那就閉嘴滾蛋。”
人群驟然失聲。
無數市井百姓們瞠目結舌,只覺得十分‘幻滅’。
怎地你們這些讀書人辯經,竟這般簡單粗暴啊!
唯有那群被罵的老儒們,縮著脖子不敢吭聲,眼睛里開始浮現出,當年‘整個文壇’被東萊羞辱的恐怖畫面。
第一代文壇領袖,東萊,為何能殺出重圍登頂呢?
答曰:人狂,臟話多。
那個時候的‘文壇大環境’啊,可比現在惡劣多了!
不會噴人,約等于不會辯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