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動不動便有某某村誰家的醉漢,趕夜路掉進了哪條溝里的閑話傳出來。
宋亭舟默不作聲,他在鎮里住的是私塾中的宿舍,其實就是私塾里的一間空閑偏房,小小一間房間里擠著兩張木床,只有他和另一位離得更遠的同窗住著,里面有個用黃泥糊的爐子,天冷時他們自己拾些柴火燒著取暖。
今晚雪大,他不住宿舍后,今晚已經擠過去了兩個人。
再說——他自己也想回家住。
宋亭舟目光掠過房門,少年在廚房忙活,火光將他的臉頰映成暖黃色。
孟晚將鍋中飯菜端出來,再刷干凈鍋燒滿鍋的熱水,“表哥,一會兒吃完飯水就差不多燒好了。”
他一回頭剛好對上宋亭舟的視線。
“多謝。”
孟晚低垂下頭,“不客氣。”
他認真的努力了一下,還是感覺比起相公,宋亭舟更適合當他爸,一臉正經嚴肅,瞬間讓他想到高中住校時候的教導主任。
常金花腌的酸菜已經能吃了,孟晚燉了碗酸菜,還有集市上他買的七八根大棒骨,他挑了兩根敲斷了,從回來就放火盆上燉著,這會兒已經香味四溢,竟然飄得比紅燒肉還遠。
端上一盆糙米干飯,三人坐上飯桌開飯。
孟晚盛了三碗燉的奶白的大骨頭湯,“我老家的人說這個可補人了,咱們冬日多買些,還能燉蘿卜燉酸菜用。”
常金花抿了一口湯,“給你幾個銅板是讓你買些翻花頭繩的,誰讓你買這些沒人要的骨頭了?”
她這人就是這樣嘴硬,哪怕心里受用孟晚節省顧家也不直說。
宋亭舟喝著骨香濃郁的湯,視線落在孟晚腦后的木頭棍子上,輕皺著眉。
飯后他叫住孟晚,“看書的時候有不認識的字要問我嗎?”
孟晚不好意思的說:“有,但是不會耽誤你看書吧?”
“不耽誤。”
常金花看著他倆,奪過孟晚手里的碗筷,“趁著大郎有空你多問問他,碗筷放那兒我洗,就這兩個碗哪兒用得著你了。”
她都這么說了,孟晚只好洗了手跟宋亭舟進屋,小屋的門敞著,能看到常金花在廚房收拾碗筷。
宋亭舟從自己的書箱里拿出一本書遞給孟晚,孟晚接過去,發現這本書是自己用紙張剪裁做成的,很厚實,掀開后上面的字比普通書本上的字略大一號,前面都是比劃簡單的常用字,往后越來越復雜些,全是宋亭舟自己的筆跡,孟晚認得。
“你特意給我寫的啊?”孟晚神情復雜,這么厚的一本起碼有兩百多頁,近萬字,有的太復雜的還帶著注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
宋亭舟只是簡簡單單的“嗯”了一聲以作回應,他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廚房沒了動靜,常金花進了大屋鋪床,他才又重新在書箱里翻找。
孟晚拿著書看他動作,便見他從書箱里翻出個錢袋子,打開口袋從里面拿出兩塊碎銀給孟晚,多了不說三兩肯定有了。
孟晚手忙腳亂的將手和書一起背到身后,一臉緊張的說:“你給我干嘛?我不要。”
“拿著平日里去集市花。”宋亭舟面不改色,絲毫沒有自己私藏零花錢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