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展開奏折,只看了前面兩頁,淡淡的問:“吳家的孩子被派到了翰林院參加庶吉士考核?”
吏部尚書回稟道:“陛下明鑒,禮部的吳大人找過微臣,但吏部都是按照規制辦的。”吳巍顯然想將侄子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人在禮部出了什么事都不會像吳墉那樣被動。
但吏部尚書的位置至關緊要,是堅定的皇黨,國君一手扶持上去的人,深得圣心。他當然知道陛下心中忌憚世家勢大,干脆先把吳千嶂安排到翰林院這個空有名頭的空閑衙門。
國君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可。”
他言必就要把奏折放到一旁,身邊的宮侍突然多看了那奏折兩眼,神情似有疑惑。
“怎么?”國君問。
宮侍是他皇子時期就跟在身邊的老人,在國君面前是有幾分臉面的,他跪下道:“奴才見名冊上只有六人參與翰林院的庶吉士考核。”
殿試前十名除去一甲三人直接授翰林院官職外,其余七人都可參與翰林院的考核,考核通過便可留任翰林院庶吉士。其余二甲則沒資格參與考核,觀政后直接被派官。
國君聞言重新拿起名冊,這才發現少了一人,再往后翻了一頁宋亭舟的名字正排在派官進士的第一位上。
“宋亭舟?這名字有些熟悉。”
宮侍提醒道:“陛下,這人像是之前作均田興邦策的那名二甲進士,奴才記得他是排在二甲第二名。”
國君聲音聽不出喜怒,“你倒是關注此人。”
宮侍神色半點沒有慌亂,他恭敬的說:“陛下曾在殿試之后將《均田興邦策》帶到御書房來翻看過,奴才替陛下理案牘時曾見過,被奴才放到了書閣第四層,陛下可要奴才取來詳閱?”
本來宋亭舟早已被國君拋之腦后忘卻了,經他提醒,卻又記起來一些。
國君登基二十五載,也曾在會試中見過幾篇驚艷才絕的文章,這篇《均田興邦策》不是最出眾的,卻是其中最可行的。此人言之有物,想來是真能設身處地為百姓考慮的良臣。
再一看被發配的地方,不免面色陰沉下來,折子被他不輕不重的仍到桌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二甲前名宋亭舟,怎么會被派遣到嶺南那等毒瘴之地!”他顯然忘了宋亭舟與項家的關系。畢竟只是個小小進士,文章做得好也不見得人便堪用,如今尚入不了國君的眼。
吏部尚書跪伏在地上,沉聲道:“陛下,吳大人派遣人來過吏部。都察院的王大人和禮部侍郎林大人都為此人來過,只是目的各不相同。”
他將幾人與宋亭舟之間的恩怨都悉數稟明,最后又突然將話拐到了別處,“定襄國公不日便要班師回朝,想來貴妃娘娘和廉王殿下不勝歡喜。”
定襄國公是老將軍了,戰績累累,忠君愛國,也是廉王的最強外援。
吳家又向來和勤王走得近。
這個檔口便是讓吳巍氣焰囂張些又如何?
只是可憐這個叫宋亭舟的進士……
“罷了,嶺南一帶民風彪悍,不通國法,也是該派個得力的官員過去管制一二了。”
國君語氣緩和下來,吩咐宮侍,“去兵部傳朕的口諭,叫范勇從盛京附近的衛所里湊上三千兵力,為宋卿赴任添上些許助力。”
若是宋亭舟能擔大任,在嶺南那等農產不豐之地都能做出一番作為,那便調回來為他所用。若是不能,說明才略不過爾爾,便繼續困頓在嶺南吧。
嶺南那等未開化之地,便是派幾任官員過去也為有政績,或是熬到致仕,或是干脆病死在任上。
帝王無情,便是如今的國君再仁善,對這等小人物也是不以為意的,如今過問這兩句,已經是彌天皇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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