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來到燕林寨的第二天,孟晚帶著幾個啞巴兄弟,住進了一間離古爻最近的竹樓。
竹樓沒有古爻的住處大,但幾人好歹不用在和平沺寨的一大群人擠在一處。樓上兩間房孟晚和阿硯一間,阿尋和黃葉一間。雪生、那拓兩人只能在一樓搭了張床,兩面擋上一排竹席遮擋蚊蟲。
“夫郎,咱們的米面不多了。”黃葉在樓上,幾乎用氣音和孟晚說話。
孟晚正在鋪床,他們的行李都留在山下小鎮的客棧里,只每人帶了兩身瑤族衣裳,和兩床給阿硯準備的布單。
“沒事,我有辦法弄到米面,不必節省,該煮多少煮多少。”
聽了他的話后,黃葉心里有了底,跑下樓去準備午飯。
小公子早上就沒吃多少東西,中午可以去旁邊鄰居們的家里問問能不能換幾個雞蛋,給小公子燉碗雞蛋羹吃。只是黃葉現在還要牢記不能說話,用手比劃旁人又總是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
晌午他們在樓下剛開飯,古爻就叫人來喊孟晚。他在瑤寨生活四十多年,頭次體會到什么叫“知己”。才分開一會兒而已,就又想找孟晚再聊聊人生理想,連阿硯都沒有這么粘人。
“義父,我知道你心中抱負宏大,可……”不對,孟晚說到一半反應過來,他瞥見古爻平淡的臉色,暗自思忖不能直接勸。話硬生生拐了個彎,轉為痛心疾首說:“可太辛苦您了,那些平凡的族人根本不能體會您偉大而智慧的頭腦,他們只會愚蠢的抱怨。”
古爻眼神一動,“你都聽到了什么?”作為瑤長,他在燕林寨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三道四。
孟晚神情憤憤,“他們享受著燕林寨如今是瑤族首領的榮耀,暗地里卻在抱怨不想自己的兒子丈夫去風仝寨參與爭斗。”
孟晚這還真不算瞎說,寨子里確實有人不滿家人去攻打風仝寨,兩頭聯姻這么多年,風仝寨里甚至還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外甥女,傷到哪一邊能開心?還不如不打。
他們實在不理解瑤長為什么要攻打風仝寨。
聰明人的另一個壞處就是多思,孟晚拋出個引子,古爻就能自動補全余下。他臉色有片刻的陰沉,很快又恢復如初,反問孟晚:“他們只是被眼前的和平生活所蒙蔽了,不知道眼前的安穩都是暫時的。風仝寨的青壯年比我們燕林寨更多,誰又能知道風仝寨的瑤長會不會率先對我們寨子下手呢?”
孟晚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義父說的太對了,我實在看不慣他們安守在寨子里還胡亂揣測您。我愿意繼承您的信念,去向族人傳遞您究竟為全族人改變現狀,做出多大的努力,他們根本不明白!”
孟晚跟個妖妃似的,胡亂在古爻這里進獻讒言,一頓組合拳砸的古爻好一會兒都沒吭聲。
孟晚坐著無聊,跑了一天又餓,見桌子上古爻剛吃過半個的油炸粿子,就放在盤子邊上。盤子里還有七八個金黃酥脆的粿子沒動,看著就香,便悄悄伸出手拿了一個慢慢吃。
古爻內心下定了某種決心,剛要對孟晚說什么,就見對方把手伸到第二塊粿子上,被他發覺也不尷尬,大大方方的笑了一下,拿起來繼續吃。
“愛吃的話一會兒走的時候都端走吧。”古爻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
孟晚把盤子挪到自己身邊,好聽的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倒,“我與義父之間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只有義父理解我,心疼我,我也從未將義父看做他人。一盤粿子,我若是推脫豈不是寒了義父的心?這便收下了。”
古爻見他也不嫌自己,將自己吃剩的半塊都劃拉進了盤子邊上,好笑的同時又體會到了某種其他的心情,胸口酸脹不已,那是他養兒二十載都沒有感受過的陌生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