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夫郎乃知府夫郎,會賣你們兒子?”雪生站在孟晚面前呵斥婦人。
男主人不耐煩的說:“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兒子不可能和你們走!”知縣、知府還是沒有品階的師爺,在老百姓眼里看起來都沒差。
孟晚一點都不生氣,他和快死的人計較什么?
“既然如此,我就尊重你們的選擇,但那個孩子呢?”孟晚指著角落里用殘缺木板拼湊的“床”,床上鋪著干草,蜷縮了一個瘦弱的小小身影,約莫是個五六歲的小孩。
小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眼睛半瞇著裝睡。
“賤兒?”男人眼珠子一陣亂轉,“怎么也沒有白要旁人家孩子的,你得給我們兩袋糙米。”
他說完怕孟晚不干,又自己往下降,“一布袋糙米也行!”
一布袋的糙米也就幾十文而已,但孟晚不想付這個錢。
“我這里帶了只燒雞,不然用這只燒雞換他吧。”孟晚從雪生手里接過燒雞。
他早就來過這個村子,也曾勸說過這家人,之后就懶得管了,剛才若不是見了宋亭舟一面讓他心生感觸,他絕不會再回來這一趟,這只雞算是他最后的善心。
“燒雞!”那男人和妻子對視一眼,喜不自勝,這可比糙米值錢。
婦人尚且心中還有兩分不舍,男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那小孩從床上揪起來了。
“賤兒,爹養不起你了,往后你就跟著他們走吧。”
賤兒披頭散發,頭發遮住他的半張小臉。被提到孟晚身邊后,他麻木的看著床上睡得小臉透紅的弟弟,和眼神閃躲的娘,對他爹說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眼淚都沒掉一滴。
“難不成是個傻的?”孟晚若有所思。
男人怕他反悔,把燒雞背到自己身后,讓婆娘接過來藏進被窩里去。然后狠狠推了一把賤兒的頭,向孟晚解釋,“不是傻的,也不是啞的,這孩子就是不愛說話。”
孟晚連多看這男人一眼的想法都沒有,“走吧。”
雪生跟著孟晚出門,賤兒在他們身后跟著,小小的孩子把腿邁的飛快,除了在跨出家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剩下的時候都在努力跟上孟晚。
他被親爹從破爛的木板床上揪下來的時候連鞋都沒穿,現在就光著一雙腳,出門的瞬間就踩了一腳的泥。
雪生眉頭一皺,停下步子,突然彎腰將他抱了起來。
賤兒被嚇了一跳,他無措的揪著雪生肩膀上的布料,眨了眨眼睛,然后落下一串滾燙的熱淚。
雪生察覺到肩膀處的布料突然濕潤,熟練的拍了拍懷里的小孩,這是帶阿硯帶出來的習慣。他自己沒孩子,哄孩子的流程卻比孟晚和宋亭舟還熟練。
當天夜里在德慶縣的大半百姓都提心吊膽的一晚上,平安度過。
孟晚去的那家男人瞪著充血的眼睛,不屑的說:“王老七他們還真信了,家里房子地都扔在這……這是什么聲音!”
一道沉悶到極致的鈍響響徹天地,像是一柄巨斧劈開了屹立千年的古樹,震得空氣都在發抖。
緊接著便是無數音浪疊加在一起的轟鳴聲,那是剛剛掙脫了枷鎖的巨獸在仰天咆哮,那聲音里帶著要毀滅一切的瘋狂。它撕扯樹木,摧毀房屋,勢要將所過之處全都吞沒進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