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靜無聲,只聽見孟晚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數字,回來準備吃飯的蘭娘和鄭淑慎看這架勢也沒進去打擾,就在門口跟著聽。
“最后翻新農具欠下鐵匠鋪子十七兩并八百五十文。鋤頭一百二十文一把,鐮刀三十文,犁頭二百文,加在一起一戶是三百五十文。沐泉莊共五十一戶人家,總計這十七兩并八百五十文確實不多不少,但賬本上記錄的是翻新還是重新采買?犁頭乃耕牛犁地所用……”
孟晚恍然大悟,“難不成咱們沐泉莊竟有五十一頭耕牛?”
他嘴角一直牽著笑,哪怕是賬目有假,也沒有發怒的意思,但董大聽著他這樣面色平淡的說話,反而覺得有些可怕。
怎么可能一筆筆計算的這樣清楚,仿佛采買的時候就在他跟前兒似的。
董大要上哪兒給他變出來五十一頭耕牛來啊?他忙否認道:“沒有沒有,莊子里沒有那么些個耕牛!”
“沒有?”孟晚眼神一凝,他拍著桌案站起來,嘴里說出的話好像房檐下的冰錐,又冷又硬,能活生生將人給冰透。
“既然莊子里沒有那么多的耕牛,那你就是虛報假賬了?”
董大被他的架勢嚇到渾身發軟,“啪”的一聲跪倒在地上,膝蓋上的涼氣從下躥到脊背上,激起他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會兒他腦海一片空白,像是被五十一頭耕牛給連番踢了腦門,天旋地轉,又想吐,又發冷,新做得棉衣也擋不住孟晚帶給他的頭腦風暴。
孟晚見他如此不中用,突然語氣松軟下來,人也重新坐下嘆了口氣,引導著董大說:“看你這幫老實不禁嚇,莫不是你的那個“親戚”故意坑你做了假賬?”
董大渾渾噩噩的腦子,像是被孟晚一句話突然撥開了迷霧,他眼神驟然明亮,忙不迭的叫嚷,“對對,就是我那個親戚!”
他心里怕孟晚怪罪,匍匐在地上痛哭,“夫郎明鑒啊,小人采買那些東西的銀錢,和夫郎所說是分毫不差,不知怎么就變成了那么些。”
孟晚用手托舉下巴,“我就覺著董莊頭是踏實可靠的人,那五十一把犁頭肯定也是確有其用,總不能是董莊頭欺我是個年輕夫郎,什么都不懂不明,故意誆騙東家錢財吧?按賬本上的錢財算,那可是要被拉去衙門打七十板子外加徒刑兩年的。”
“有!”董忙道。為了趕緊應付孟晚,他硬著頭皮說:“莊子里有……有一家,不……有三家養牛的人家,去年冬天又下了牛犢,加在一起正好五十一頭。”
孟晚驚奇,“原來莊子里真有如此多的牛,昨日怎么沒見到呢?”
董大騎虎難下,為了掩蓋謊言,只能咬著牙往下圓,“牛犢都太小了,怕給凍壞了,都圈養在家,沒敢放出來。”
孟晚點點頭,“哦,原來如此,明天我想去看看這些牛,不知道董莊頭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董大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中暗暗叫苦,其他的都好說,五十一頭耕牛他可上哪兒弄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