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還不夠。
沈江霖面上故作為難,有些忐忑道:“父親,孟先生不比尋常人,乃廬州府廬江縣小三元魁首,為人灑脫恣意,品性高潔,學生已經請過他一回上外頭給他踐行,但是孟先生說不想讓我等學子破費,拒不接受。兒子想著,是不是以侯府之名再請一次,以示鄭重?”
沈江霖說完還小心翼翼看了沈銳一眼,說話聲音越說越小,顯得很不自信。
沈銳見不得沈江霖這幅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這幺兒模樣長得雖好,但是性格內向、說話總是喜歡吞吞吐吐的,一點都沒有男子的磊落氣概,讓沈銳看不上眼。
心中只能感嘆,到底是個姨娘生的,徐姨娘什么出身?魏氏什么出身?生出來的兒子和云哥兒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今天這話倒是有理有據的。
廬州府廬江縣人?這不就是沈家的祖籍所在之地?
小三元魁首?也就是說縣試、府試、院試都是第一名?
雖然小三元各地年年都有不少,再加上廬江縣算不得什么科舉大縣,但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算是不容易。
而且馬上還要南下參加舉人科考,猶記得這個先生年紀好似不大。
沈銳心中有了計較,略微思索了一番,才慷慨道:“既如此,便明日晚間請你先生來府上赴宴吧。”
在沈江霖“拐彎抹角”地幫孟昭秀了一下肌肉后,沈銳果然松了口。
沈江霖如釋重負,連連應是,然后準備告退。
剛轉身的一剎那,沈江霖從袖口邊拽出兩張紙飄了出來,沈江霖忙驚慌去撿,卻被沈銳眼尖看到了,直接喝住:“什么東西,慌里慌張的?呈上來給我。”
沈江霖只能將紙張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了沈銳:“父親,是孟先生贈我的離別詩文。”
沈銳原以為是沈江霖在學堂里的課業或者是胡亂寫的文字,他其他都不怕,就怕這個兒子闖禍,看他那么小心緊張的樣子,心里就狐疑起來。
如今聽沈江霖這么一解釋,入目的又是一筆好字,自然而然地就看了起來。
等看完之后,沈銳大叫了三聲“好”,一拍身邊的炕幾道:“用詞典雅,詩文秀麗,不愧是廬州府的小三元,確實有大才!”
這是孟昭后面又根據沈江霖的提示,重新給沈銳“量身定制”的詩賦和文章,字字句句寫到了沈銳的心坎里,尤其讀到那一句“關山千里同月夜,楊柳一枝贈他鄉”時,簡直是拍案叫絕,比他們今日在小梨園里聯的詩句都要好,這些人可都好些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啊!
沈銳好風雅,常常以自己襲爵不能繼續參加科考為憾,府中養了好幾個門人清客,閑暇時就聯詩作對,泛舟湖上,以孤云居士自稱,很有些自憐自哀之意,總覺得若自己不襲爵,一路科考的話,說不得能入翰林進內閣了。
如今上不上,下不下,世人皆以為自己是襲爵才得來的官位,皇上也不曾重用他,實在讓他這么多年都有些郁郁不得志之感。
孟昭的詩入了沈銳的眼,而孟昭的文章更是仿佛如他自己所作一般,將他這么些年隱入心中的懷才不遇、寄情于山水的無奈寫得那般透徹,讓沈銳心中直呼“知己”!
沈銳恨不能今日就將孟昭請入府中,兩人把酒言歡,一吐心中郁氣。
看完了這兩張紙,沈銳直接將它們扣下了,起身走到側面的書房里,取來一張空白梅花箋,寫下了邀約,蓋上了自己的私印,然后拿給了沈江霖,語氣鄭重道:“明日將這份請帖務必帶給到你們孟先生,讓他定要赴約,切記!”
沈江霖仿佛有些摸不著頭腦似的,接過梅花箋,畢恭畢敬地應了“是”,這才退后幾步離開了。
沈江霖直接將梅花箋放在了胸口拍了拍,明日能“化緣”到多少銀子,就看孟昭自己的表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