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雅娜領命而去。
指揮艙內再次陷入了沉寂,只剩下埃爾德里昂一人,以及他那在魔法燈光下被拉得很長的、顯得有些孤寂的身影。
他望向了海的北面,在那里,震旦回港的艦隊上,同樣有一個提督死死地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隔著百里,看著埃爾德里昂的方向,正是汪寅,他必須帶回全部還能作戰的戰船,所以才能忍受現在還沒有戰死的恥辱。
但胸中的煩悶,還是讓他忍不住望向敵人所在的方向。
…
混沌魔域,那片不存在于凡間地圖之上的、由純粹的魔法能量和扭曲的情感構筑而成的永恒之地。
這里的時空如同流動的萬花筒,上一秒還是燃燒著紫色火焰的琉璃沙漠,下一秒就可能變成由哀嚎的人臉構成的血肉沼澤。
在這片混亂之地的深處,一座不可能存在的、由變幻莫測的水晶和凝固的閃電構筑而成的銀色高塔直插云霄,塔的頂端,是奸奇的禁忌圖書館與無盡迷宮的交匯之處。
這里便是嘲弄的守望者、命運卷軸的守護者——萬變魔君,卡洛斯·命運編織者(kairosfateweaver)的居所。
此刻,在這座銀色高塔最頂層的、能夠俯瞰整個變化魔域的觀星臺上,這位擁有兩個頭顱的強大惡魔,正用他那四只閃爍著不同光芒的眼睛,注視著下方翻滾的能量云海。
他那被永恒之井的能量扭曲得干癟萎縮的身軀上,披著一件仿佛由星辰和命運絲線編織而成的華麗長袍。
他的左邊那個頭顱,眼窩中燃燒著翠綠色的火焰,那火焰能夠看穿過去的一切迷霧,洞悉所有已經發生的事實的真相,不帶任何主觀的偏見;而他右邊那個頭顱,眼窩中則跳躍著橙黃色的光芒,那光芒能夠預見未來無數種可能性,并將它們如同水晶般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過去與未來,在這具畸形而強大的身軀中交匯,賦予了他連奸奇本人都無法完全掌握的、窺探命運軌跡的力量。
但這份強大的力量,也帶來了沉重的代價——他看不見“現在”。
時間如同湍急的河流,從他的感知中一晃而過,他無法捕捉到正在發生的每一個瞬間。
“嘻嘻嘻!有趣,有趣!”
卡洛斯的兩個頭顱同時發出了嘶啞而尖利的笑聲,如同兩塊砂紙在互相摩擦。
他的右邊頭顱——那個能看見未來的頭顱——緩緩開口,聲音中充滿了對未來的了然和一絲惡意的戲謔,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片東方海域上空即將升起的、更加燦爛的血色煙花。那高傲的鳳凰將折斷翅膀,古老的巨龍將陷入沉睡。一個由謊言和猜忌編織的王座,即將被自己點燃的火焰所吞噬。真是令人期待的未來。”
“哼,你看到的不過是無數種可能中最無聊的一種罷了。”
他的左邊頭顱——那個能洞悉過去的頭顱——則用一種不屑的語氣反駁道,
“我看到的,是已經鑄成的因果。那些東方的人類,他們的愚蠢和傲慢,早在他們放棄長垣之外那些忠誠的仆從時,就已經注定了今日的慘敗。他們不過是在重復著數千年來一直在上演的、關于自負與毀滅的陳腐劇本。毫無新意。”
卡洛斯的兩個頭顱,一個說著可能的未來,一個說著確定的過去,一個說著真話,一個說著謊言,但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完全分辨。
這種永恒的內在矛盾與爭論,正是他最大的樂趣來源之一。
就在卡洛斯的兩個頭顱還在為各自看到的“真實”而爭吵不休時,觀星臺中央的空間突然微微波動起來,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藍紫色的漣漪。
緊接著,一個披著寬大灰色斗篷的身影,從那扭曲的空間中悄然浮現。
他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猥瑣,但他的出現,卻讓周圍那狂暴的混沌能量都仿佛瞬間凝固了。
他就是“變化靈”(thechagelig),奸奇的首席欺詐者,一個連自己的真實樣貌都已經忘記的、可以隨意變換成任何形態的惡作劇大師。
“偉大的命運編織者,您忠誠的仆人,向您致敬。”
變化靈用一種油滑而諂媚的語氣說道,雖然他口中說著敬語,但那隱藏在斗篷下的眼神卻充滿了狡黠和一絲不懷好意的試探。
他知道,與卡洛斯打交道,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因為這個雙頭鳥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是一個陷阱。
“哦?我們的小小惡作劇家回來了。”
卡洛斯的右頭顱轉向變化靈,橙黃色的眼焰跳動了一下,
“凡間的那場好戲,想必進行得很順利吧?我看到了,你用小小的幻術,就讓那兩個自大的帝國艦隊打得血流成河,真是精彩的表演。吾主一定會為此感到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