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塔頂層的會客廳,陷入了一種近乎凝固的沉默。
時間仿佛被那窗外永恒流轉的星辰軌跡所拉長。
涅芙瑞塔沒有再說話,她只是將手中那杯琥珀色的精靈果酒舉到唇邊,那雙被佩特拉神力染成純金色的豎瞳,看似隨意地掠過墻上那副巨大的、由魔法光點構成的世界地圖。
她的目光在遙遠的東方大陸上空短暫停留,又緩緩移開,最終落在了南方那片被標記為未知與危險的混沌廢土之上,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夠讀懂的、充滿了冰冷意味的弧度。
她的姿態慵懶而又優雅,仿佛她真的是一位前來異國他鄉進行友好訪問的貴客,正在欣賞著主人的收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腦海中,正在以一種遠超任何凡人想象的速度,飛快地運轉著,推演著數以百計的可能性。
那個鼠人的死,是一個巨大的意外,卻也帶來了一個完美的契機。
一個讓她能夠繞開那個充滿了變數和不可控因素的中間商,直接與奧蘇安的最高決策層進行對話的契機。
她很清楚,她剛才向法多爾所講述的那個關于埃斯基壯烈犧牲的故事,可能會有問題。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為高等精靈提供了一個他們急需的,也愿意相信的真相,一個足以讓他們將注意力從那個鼠人身上移開,重新聚焦于混沌威脅這個宏大議題之上的臺階。
更重要的是,她以一種受害者的姿態,將尼赫喀拉與高等精靈,用一條名為共同的敵人和共同的損失的無形鎖鏈,暫時地捆綁在了一起。
她在來之前的數天內,從萊彌亞和萊巴拉斯的書籍中學習了,了解了這些高傲的阿蘇爾。
他們或許自負,或許排外,但他們骨子里那份屬于世界長子的,可笑的責任感,讓他們無法對一個盟友在共同對抗混沌的戰爭中遭受的重創,坐視不理。
尤其是在那個盟友主動地、姿態謙卑地前來求援的時候。
現在,球已經踢到了他們那邊。
她只需要等待,等待著遠在奧蘇安的鳳凰王,在權衡了所有的利弊之后,會給出一個怎樣的價碼。
法多爾同樣保持著沉默,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涅芙瑞塔的對面,那張如同冰雕般英俊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沒有再進行任何多余的試探,也沒有試圖用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來緩和這尷尬的氣氛。
他就像一個最專業的棋手,在對手落子之后,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對棋局的分析之中。
他的大腦同樣在高速運轉。
這個萊彌亞女王所帶來的消息,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埃斯基之死,阿卡迪扎失蹤,埃斯塔利亞的惡魔入侵。
這每一個消息,都牽動著高等精靈在全球棋局中最敏感的神經。
他一邊等待著洛瑟恩的回應,一邊也在心中飛快地評估著與尼赫喀拉進行更深層次合作的利弊。
與一個由亡靈統治的、信奉著太陽神與異端神祇的人類王國結盟?
這個想法,在幾天之前,對于任何一個高等精靈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甚至是荒謬的。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那個鼠人死了。
那個曾經作為雙方之間唯一溝通橋梁的、充滿了不確定性的變數,消失了。
這讓雙方的關系,變得更加直接,但也更加的危險。
沒有了那個鼠人在中間攪混水,他們必須直面一個最核心的問題——那就是,彼此之間,是否真的存在著可以合作的基礎?
他能信任眼前這個女人嗎?
身上同時流淌著死亡與神圣兩種截然相反力量的,神秘的女王?
她的悲傷,是真的嗎?
她口中的盟約,又有幾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