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比恒星還要璀璨的光芒,在絕對死寂的宇宙虛空中,無聲地綻放,然后,又以同樣的速度,無聲地熄滅。
仿佛從未存在過。
但那場爆炸所產生的、足以撕裂法則的狂暴能量亂流,卻如同海嘯般,席卷了這片空域的一切。
玉龍元伯那如同山巒般巨大的青色龍軀,是第一個被這股無可抵擋的力量所吞噬的。
他那死死摳住金屬地板的龍爪,在一瞬間便被連根拔起,堅不可摧的合金地板如同脆弱的餅干般寸寸碎裂。他那如同神鐵般堅韌的龍尾,也在試圖卷住其他幸存者的最后一刻,被那狂暴的能量流從中撕裂,大片大片的青色龍鱗混合著金色的神血,如同暴雨般向著四面八方飛濺。
“呃啊——!!!”
元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咆哮,他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狂風吹起的斷線風箏,身不由己地翻滾著,被那股能量亂流,狠狠地拋向了無盡的、冰冷的黑暗深處。
而那些原本如同藤壺般死死扒在他身上的幸存者們,也如同被從樹上搖落的果實,天女散花般,被拋向了宇宙的各個角落。
埃斯基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正在進行超高速離心甩干的滾筒洗衣機里。
劇烈的旋轉和翻滾,讓他那本就已經超負荷運轉的大腦徹底宕機。
動力甲內所有的警報系統,都在同一時間發出了瀕臨崩潰的刺耳尖嘯,然后,一個接著一個地,熄滅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耳邊除了自己那因為缺氧而變得越來越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之外,什么也聽不到。
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唯一能證明他還活著的,只有那只依舊死死地攥著某個冰冷而柔軟物體的機械爪。
是赫卡蒂。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個世紀。
當那陣足以將靈魂都撕成碎片的眩暈感,終于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時,埃斯基艱難地,重新啟動了他那已經進入了緊急休眠模式的動力甲輔助視覺系統。
一片破碎的、但卻異常清晰的景象,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頭盔目鏡之上。
他看到了。
自己正在一片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之中,以一種緩慢但卻無可挽回的速度,翻滾著,遠離著那片他曾經為之奮斗、廝殺過的戰場。
在他的身后,那座曾經輝煌的古圣戰爭平臺,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具巨大的、千瘡百孔的鋼鐵殘骸。
爆炸的核心區域,也就是主控室所在的位置,已經徹底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個巨大的、還在向外噴吐著各種破碎零件和殘余能量的猙獰豁口,如同一個永遠也無法愈合的、流淌著巖漿的傷疤。
而在那具殘骸的周圍,是更多漂浮著的、細小的碎片。
有閃爍著神圣光芒的龍鱗,有燃燒著不祥電火花的動力甲殘片,有銘刻著古老符文的黃金盾牌,還有一些已經徹底碳化、無法辨認其原本形態的、屬于血肉之軀的焦黑殘骸。
他們,就像是一群被狂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被拋向了宇宙的各個角落,在冰冷的真空中,進行著一場沒有終點的、孤獨的漂流。
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再次浮現在埃斯基的腦海之中。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們雖然僥幸從那場毀滅性的爆炸中活了下來,但也徹底地失去了返回的希望。
他能感覺到,自己和身旁的其他幸存者,正在一股無形的、來自于爆炸核心的斥力作用下,以一種看似緩慢,但卻無法被任何力量所逆轉的速度,向著遠離空間站的方向,越飄越遠。
他們所有的推進器,都在之前的戰斗和最后的爆炸中徹底報廢,神龍們的神力,也早已在那場法則對撞中消耗殆盡,他們沒有Δv了。
在物理學這最冰冷、也最無情的法則面前,無論是神只還是凡人,都只有一種結局,變成一具具在宇宙中永恒漂流的、冰冷的尸體。
直到耗盡所有的氧氣,變成冰塊,然后在漫長的也許萬年為單位的飛行中,被那無處不在的宇宙輻射,徹底地分解成最原始的原子。
“……操。”
一聲充滿了疲憊與不甘的咒罵,從埃斯基的喉嚨里擠了出來。
他從未想過自己波瀾壯闊的一生,會以這樣一種滑稽而又憋屈的方式迎來終結。
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將自己那些瘋狂的工業藍圖付諸實踐,還沒來得及用鼠人的味覺嘗一口奶茶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但卻異常清晰的通訊請求,在他的公共頻道里響起。
滋……滋……
“……埃斯基……聽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