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農具修理廠,都是集體所有制企業。
鎮子上沒有公交車,大部分都是靠走路或者自行車,因此道路雖然不寬,但是半點不擁擠。
謝昭雖然很少來向陽鎮。
但是他對這里很熟。
不為別的。
因為這里是陳東海起家的地方。
謝昭出生那年,也就是意外被人換成陳東海兒子的那一年,是陳家最窮的時候。
64年,還是集體承包制,老陳家被排擠,分到最苦最累的活,家里又只有陳東海一個兒子,常常工分掙不夠。
長年累月餓肚子早就是常態。
那年年尾,謝昭出生,下大雪。
陳東海爹媽上山砍柴過冬,從山上摔下來,一場重病耗費家里全部積蓄,倒欠生產隊十幾元外債和工分。
家里問隊里借了半年的糧食,實在是被逼得沒法兒,陳東海一瞧爹媽躺床,兒子剛出生嗷嗷待哺,媳婦兒餓得沒有半口奶。
他頂著投機倒把的風險,開始做小生意。
一開始是偷偷賣雞蛋。
后來又是賣鞋底,再后來,機緣巧合被人提拔到制衣廠,干推銷員的工作。
幾年過去,他受不了這個氣,一怒之下辭職,借錢,開始在向陽鎮搞起小型服裝加工廠。
他憑借自己之前積累的人脈和資源。
送錢打通了向陽鎮的關系,弄到了集體企業的掛牌。
一步步將生意做起來,直到那年展銷會,一飛沖天,將東海服飾這個品牌遠銷江城各地。
他可是在向陽鎮呆了足足八年。
謝昭也在這里成長到八歲。
騎著自行車,穿過南街,一路朝著北街左拐,到第三個胡同口子時,謝昭停了下來。
這里和記憶中沒什么太大差別。
一排木頭房子,擠擠挨挨在一起,地面是青石板鋪的,家家戶戶的門頭都很窄,有的還要下樓梯才能進去。
最里頭是陳東海以前的家,不過后來掙了錢,就搬出去了。
謝昭在第六個門頭停了下來。
門外坐著一個老人,七十多歲,頭發花白,穿著對襟襖子,眼珠子渾濁,有些木訥的坐著。
謝昭認出了這人,他停好自行車,走過去,俯下身子,喊道:“孫爺,還記得我嗎?我是謝昭。”
孫洪光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
謝昭?
很模糊的名字了。
幼年時,謝昭常常來他家玩耍,他是隊里的大隊長,干活一把好手,家里條件也是最好的。
他的兒子孫兆興和陳東海,兩人是從小光屁股長大的交情。
陳東海在向陽鎮開服裝加工廠,第一個拉的合伙人就是他。
只是。
親兄弟都能因為錢鬧崩,更何況沒血緣的?
再好的哥們,只要涉及到利益,那都只會反目成仇。
孫兆興和陳東海,就是在廠子掙錢的第二年決裂的。
更準確一點,是陳東海慢慢顯露出本事,覺著孫兆興拉不到訂單,嘴又笨,得罪人,拖了自己的后腿。
于是一次喝了酒后,吐露心聲,兩人打了一架,徹底決裂。
那一次直接導致了廠子分裂。
陳東海帶著廠子里全部資金去了湖東縣,而廠里三十多臺縫紉機,則是全都留給了孫趙興。
而這,也是謝昭這次來的目的。
他要買縫紉機。
更準確來說,他要買下這個陳舊的制衣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