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擔心被追究,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杭城生活,那邊我已經讓人買了房子,現在過去,沒人認得你,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肖家的手沒有那么長,你放心。”
謝昭是有私心的。
他畢竟是林暮雨的親生父親。
一旦京都巡查組來江城,事情捅破,他脫離不了關系。
又恰逢嚴打。
他的下場,不會好到哪里去。
如果現在這個點離開江城,躲起來,哪怕以后要在陰影里見不得光生活一輩子,也總比丟了命強。
林暮雨也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她眼眶微微泛紅,抬頭,攥緊拳頭看著江尋紅。
她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江尋紅說,可等他真的到了自已面前時,好像自已的喉嚨忽然卡住了,再怎么用力,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江尋紅笑了笑,抱著喜寶兒樂寶兒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她們放在了座椅里。
他沒有回答謝昭的話。
而是拿起一個撥浪鼓,“鐺鐺鐺”轉了三下。
這是最老式的撥浪鼓,木頭的手柄,皮質的鼓面,小木頭錘子敲在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很好聽,也悅耳。
江尋紅笑道:“雨兒,你幼年時,我給你做過一個撥浪鼓,比這個大一點,你很喜歡玩兒,記不記得?”
“你小時候很愛哭,你母親總是哄不好,就交給我,我做了那個撥浪鼓,一搖你就笑,后來長大了也很喜歡,不愿意給弟弟,藏在自已的小柜子里。”
塵封的往事就像是埋藏在層層灰燼里。
一根線頭,輕輕一拽,深埋著的箱子就打開了。
林暮雨的胸口忽然憋悶得緊。
她眼淚洶涌,固執地咬著牙,狠狠的搖頭。
“不記得了!”
她聲音顫抖道:“媽媽死的那天,我一把火都給燒了!留著有什么用?你都不要我們了,留著這個做什么?!”
傷口揭開,血淋淋的疼。
原本以為這些事早就被她埋在心底,可如今再見到熟悉的人,林暮雨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她哭得無法自已。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嗎?活活病死的!她走之前已經不太記清楚事了,可是獨獨記得你,她一遍遍的喊你的名字,她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她讓我去找你!”
林暮雨眼睛通紅,眼淚滾落。
這些事,再提及,對于她來說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我以為,以為你死了,以為你有不得已的原因,可是,這么多年啊,爸爸,你帶著弟弟走了,就算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為什么不能回來看我們一次呢?”
她哭著,那雙酷似江尋紅的眼睛里,是迷茫,委屈,和不甘。
“你真的這么嫌棄我和媽媽嗎?”
質問落地。
院子里一片寂靜。
江尋紅低著頭,沒有說話。
可捏著撥浪鼓的指關節用力得發白,手背上都是凸起的青筋。
良久。
他好像花了極大的自制力,來控制自已的情緒。
“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
他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你們沒有錯,是我,雨兒,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要不是我,你們不會吃這么多苦。”
林暮雨的眼淚壓根止不住。
她好像有一種,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到如今卻又問不出口的感覺。
仔細想想,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嗎?
不是的。
是心結。
是自已的不甘心罷了。
這種情緒問題是沒有答案的,面前的人的態度,就是最好的回答。
沉默良久,雙方都在努力恢復情緒。
謝昭只是一直默默的站在林暮雨的身后,輕輕的,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