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臭味是從這里來的。
很久。
謝來生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很大的精氣,整個人頹然的縮了起來。
他笑了笑,面皮子抖了下,看向謝昭。
渾濁的眼睛里,有一絲自嘲。
“小同志,不是我不幫你,你瞧瞧我這腿,都成什么樣兒了?”
謝昭沒說話。
他繼續將褲腿往上一拉,一下子,足足小半條小腿,裸露在了外面。
謝昭也總算是看清楚了這可怖又可憐的一幕。
那是一只難以形容的爛腿。
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一層層愈合的疤,好了又潰爛,一層疊一層,最
上面胡亂摁著一些紗布,卻已經被膿水濕透了,散發出一股子難聞的味道。
謝昭愕然。
他心里有了個微妙的猜測。
“這是……做倒爺的時候被弄傷的?”
謝來生點頭。
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半瓶子二鍋頭來。
里頭或許泡了點雨水,有兩只蒼蠅的尸體,在底下晃蕩。
他渾然不覺。
仰頭喝了一口,仿佛這樣就有了勇氣說出口似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他道:“年輕么,手里有了錢,就飄了,誰問我都說,后來干這行的越來越多,可我生意獨一份兒,誰都搶不走。”
“我想著,做生意,競爭是有的,可有些王八羔子,媽的,忘恩負義,明的不行來暗的,老子帶他入行,他帶人弄老子的腿!操!”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謝來生算是這塊兒,不,準確來說,在整個京都,他干倒爺都是數一數二的。
入行早,嘴甜,會說話,也舍得,膽子又大。
因此,一入了這行,那錢就像是流水似的,嘩啦啦的往口袋里涌。
人暴富,就容易飄飄然。
不少人拎了禮物,巴巴的求著上門,讓謝來生帶他們一起喝口湯。
謝來生想著這么大個京都,再加上他老熟客多,也就沒拒絕。
帶了人,跑了兩趟,原本想著多兩個人也沒什么,結果倒好,人帶人,人擠人,行業一下子就被擠壓了。
不過到這為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
謝來生有基本盤,還不小,他做生意很有一套。
人家省不得抹的零,他舍得,送貨上門,逢年過節送小禮物。
嘖。
那叫一個厲害,會籠絡,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他的錢少掙了不少,但是仍舊可觀。
事情發生在半年后了。
這種局面僵持著,直到那日被打破。
他剛剛收了一批電器回來,準備翌日拿出去賣。
然而,那日一開門,忽然一群人涌了過來,將他團團圍住,兜頭就打。
被套了麻袋,摁在地上,踩踏,啐痰,電器被一搶而空。
他的腿也斷了,不知道是被誰用棍子打斷的。
哄鬧聲中。
他聽見了很多很多聲音。
有剛入行時,他帶的一個年輕人,那時候年輕人跪在他面前,哭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央求他帶他掙點錢,救一救他病入膏肓的母親。
有前些日子剛剛和自已一起跑了羊城的同伴。
他惡狠狠踹了自已一腳,罵他活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