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臺上,岳不群閉目靜立在崖邊,右手劍指高舉,斜刺九天虛空,指尖一點兒純粹之極的紫芒若隱若現,含而未吐,左手劍指倒轉,指尖凝滯在眉心印堂前毫厘之處,又若即若離。
鼻間再無呼吸,周身氣息自然而然,混混融融,全不見半點兒鋒芒,更似一尊充滿靈性的雕塑,甚或已成天地萬物的一部分。
沒人知道,此刻岳不群已然忘卻一切
精氣神盡皆凝聚在左手劍指虛點的眉心上丹田,唯余一絲若斷若續的紫氣順著精純之極的劍意牽引,從眉心延伸至右手劍指,化為一點兒精微劍氣。
心靈再不復深藏體內,轉而與指尖劍氣徹底合而為一,無分彼我,乃至以一縷劍氣的視角觀測世界。
肉身的五感六識再不能困鎖及干擾他的心靈
杳杳冥冥中,天地在頭頂和腳下延伸開來,直抵天極地終的無限遠處。
漸漸地,岳不群傾注在劍氣內的全部意識與天地結成一體,不但無劍氣,更無人身,只剩天地人結合后不著一物的心靈。
烈陽金光下,兩只神駿大鷹相互追逐著,箭矢般劃破高空,鋪展的羽翼不斷切開如瀑陽光,投下的陰影在朝陽臺疾速游走,忽然從岳不群臉上掃過
茫然飄蕩在天地虛空的心靈穆然一動,自然而然的抽離出來,恰似躍出水面的魚兒再次撲通沉入水中。
心靈意念返回肉身之中,五感六識的種種信息紛至沓來,霎時間我的概念也再次牢牢充斥心頭。
“呼”
岳不群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知不覺間由神奇的內呼吸轉為外呼吸,視線投向仍在碧空遨游追逐的兩只大鷹。
有意無意間,雙眼猶如望遠鏡的一般將大鷹拉近,幾可看清大鷹腹下的每一撮兒細碎軟羽的毛絲
甚至,岳不群還隱隱感覺到兩只鷹兒散發著一種濃烈的情緒
那并非鳥兒翱翔碧空的自在之樂,反而更像是就要干柴烈火的青年男女
這一刻,即使不看兩只鷹兒的體型區別,岳不群也能清晰感覺出哪只是雄,哪只是雌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奇妙狀態不僅僅與茫茫宏觀上的宇宙虛空,還有具體微觀上的自然萬物,都似無限拉近距離般親切,生出玄之又玄的微妙感應。
偶然一低頭,岳不群的視線恰好投向山腰處小徑上,正在疾步下山的長子守乾、次子平之及封不平一行人。
似有意似無意間稍稍凝神聚氣,岳不群只覺自己的精神意識沿著視線、清風、陽光乃至腳下的險峻山體等等有形無形的媒介,同時延伸到他們身上
盡管沒能聽到他們的交談聲音,但靈覺杳冥中岳不群卻似隱約知曉他們在說什么,著實奇妙得令人難以置信。
直至此刻,岳不群始能確信,自己真正臻至媲美道心惟微、禪心空明、劍心通明的神奇妙境。
當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岳不群也不是今日才晉入如斯境界,而是在前些年截劍道大成,就隱隱有晉入新天地的感覺。
只可惜,此間世界除了東方不敗,再無人可與他真正論道或較量,以致二人在修煉之時,更像是各自摸著石頭過河,前路如何走純憑各自冥冥中的直覺,到了何種境界也無明確對比。
無為而為,絕非虛言
只在每三年一次的黃山約斗,二人才能盡情交流,相互驗證,在修正各自的道路之時,亦在比斗中通過精氣神的碰撞和感應,吸收對方的一部分智慧結晶,從而使前路更為明晰。
因此,前些年岳不群雖然懷疑自己已然晉入類似劍心通明的劍道妙境,但苦無對比,卻又不能肯定。
直到前些日子,他終于下決心六年后與東方不敗生死一戰,并開始著手安排后事,斬斷種種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