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軍大營,皇帝御帳。
“砰”
宇文邕將血淋淋的佩劍隨手扔在幾案上,任由何泉與“高怡”給他卸掉同樣血污斑斑的甲胄。
“嘶呼”
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宇文邕將連遭三次截殺,特別是最后一次險些給那戴著面紗的神秘女子生擒的憤慨與郁悶強行壓下之余,心中反而隱隱涌出刺激和痛快之感。
作為皇帝,注定了他即使御駕親征,如今夜般親身參與戰陣廝殺的機會也不會太多。
不由地,宇文邕眼中透出意氣風發之色,似乎對于親自上陣廝殺頗為熱衷。
身負輕傷的宇文盛感覺不妥,怕他一時頭腦發熱,白白留在這里給齊軍送顆皇帝人頭,連忙勸道“陛下三思,退軍要緊”
宇文邕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不由眉頭微皺,依今夜情形看來,如今的齊軍比之數年前,戰斗力下降得厲害,乃至落后了同等數量的周軍甚多。
目今他麾下尚有五萬可戰之兵,若是能夠擊敗黃河對岸的四萬援軍,未嘗不可將此次伐齊之戰繼續下去。
石之軒亦提醒道“陛下,北齊援軍源源不斷,越來越多,而我軍勞師遠征,久攻金墉城不下,氣勢已衰
此消彼長,若是繼續僵持下去,于我軍形勢大為不利”
宇文邕聞言醒了醒神,心知對方照顧自己的面子,說得盡量委婉了。
所謂“于我軍大為不利”,其實就是暗示再拖延下去,齊軍援軍勢必越聚越多,一旦渡過黃河,周軍便會陷入援軍與洛陽周邊諸城守軍的包圍圈里,乃至進退不得,敗亡難免。
暗暗頹喪一瞬,宇文邕抖擻精神,回復泰然自若道“也罷越公,傳朕旨意,明日全軍修整一日,后日一早,拔營退軍”
宇文盛躬身應道“微臣遵旨”
石之軒亦知趣的跟著道“微臣告退”
二人一同出了御帳,石之軒喝了聞采婷的頭湯,又從祝玉妍手下救駕有功,可謂占盡便宜,當下一身清爽,徑自回營修習。
然而瞧著石之軒施施然遠去的背影,宇文盛不由暗暗憤懣,旋又苦笑,可憐他渾身上下傷患不少,之前還在那神秘女子的猛攻下噴了兩口血,此刻臟腑還隱隱作痛,卻還要安撫諸多兵將,加強夜間巡邏等等。
從天剛黑的刺殺、擄人、追擊一直折騰到這后半夜,宇文邕、宇文盛等參與者固然精疲力竭,而待在軍營里對皇帝安危望眼欲穿的有心人,亦不免心力交瘁。
宇文邕卸了甲胄,一身里衣早已汗漬、血漬斑斑點點,何泉連忙道“陛下,奴婢去安排沐浴姜湯”言畢出賬而去。
霎時間,賬內又僅剩宇文邕與“高怡”。
強行從軍國大事中抽出思緒,宇文邕復又對今晚之事暗暗心有余悸,不由拉起“高怡”的手,溫情脈脈的看著她,柔聲道“是朕無能,以致怡兒身陷敵手”
盡管她早已運轉天魔秘術,恢復了清純少女的眉眼氣質,但釵橫發亂的模樣依然頗為惹眼,本來她都準備好一番說辭了,卻不料宇文邕竟似自動將此歸入奔波勞累所致,并未多想。
“高怡”暗暗訝異之余,深情款款道“陛下切勿如此因妾身之故,累得陛下身陷伏擊,險些是妾身之過也”
宇文邕張臂輕輕抱著她,嗅著她發髻的幽香,緊張的心情稍稍安穩了些,“怡兒不必安慰朕,朕如何不知自己武功平平
但要朕有裴卿的一半武功,都不會給劉桃枝當著朕的面擄走你”
“高怡”耳邊聽著宇文邕毫無新意的甜言蜜語,心中卻思及宇文邕剛剛所下達的后日撤軍的命令,暗忖如此一來,只有明晚一次機會
原本今晚諸事跌宕起伏,此時宇文邕兀自心境激蕩,正是她一展天魔秘術的最佳時機,可惜她一個多時辰前才用過一次,就算她無甚心理障礙,但尚未來得及沐浴,此刻身上仍舊一片狼藉,就算宇文邕是瞎子,也能察覺出異常,唯有明晚了
“高怡”暗暗遺憾之余,又想到明日安排好退路,晚上再按計劃行事也好
皇后大帳。
秀榻上,阿史那柔然一身輕薄睡裙,睡眼朦朧的斜倚在軟枕上。
貼身侍女鐘木娜則站在榻前輕聲稟報道“陛下安然歸營,只是所帶的三千精騎近乎折損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