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他所想,宇文邕一而再地對佛門基層狠下辣手之后,佛門的頂尖高手們再也坐不住了,但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些老禿遠比他想象中狡詐得多,眼光也長遠得多,根本不愿直接出面誅殺宇文邕,甚至還想盡量將佛門勢力在鏟除宇文邕的行動中的痕跡抹干凈!
“也是,弒君的帽子太過沉重了,佛門不想戴,也戴不起……真要戴了這頂大不違的帽子,縱然佛門實力再強,在中土恐怕也再無立足之地!”
可佛門若是不戴這頂帽子,那么一個不小心這帽子就會落到楊家頭上,可楊家戴得起么?
澄澈的水面映出楊堅嘴角的絲絲苦澀,誰讓楊家一直以來太過依賴佛門的支持呢?實則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更何況,如今楊家已是騎虎難下,稍露怯弱,立時就是尸骨無存!
忽地楊堅神情一動,擡頭望去,但見一道神秘身影越過叢叢竹梢飛掠而來,寬大的黑袍迎風拂揚。
“好身法,好氣度,是個頂尖高手……但似乎不是我要等的那人!”
楊堅瞳孔一縮,卻并未貿然有所動作,僅是面色沉靜地看著對方飄落在前方三丈外,不著痕跡地留意著對方的形貌特征。
只可惜對方衣領上連著的兜帽太大,將口鼻以上的大半面孔都遮得嚴實,令他一時間難以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僅能從兜帽緊貼頭皮形成的平滑弧度,猜知對方是個剃度過的禿頭。
黑袍人并未擡眼打量楊堅,徑直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檀木匣子,一甩手丟向楊堅,“大德禪師讓貧僧代他向隋公問好……”
聲音沙啞,卻自有一股平淡悠遠的意味兒,入耳并不使人感到刺耳或難聽。
此人雖非我要等的正主,但從這不經意間流露的氣質來看,應該是佛門中人無疑了,或許是佛門的隱秘高手……楊堅稍稍放下心來,擡手接住檀木匣子,打開一看。
九粒花生米大小的鮮紅欲滴的藥丸赫然陳列,隱隱間彌散著絲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
楊堅皺了皺眉頭,“不是說好制成無色無味的么?”
黑袍人并未直接回答,僅是淡漠道:“據我等所知,宇文邕平日里飲食頗為自律,除非偶然一次地宴請大臣,否則很少飲酒、飲茶,只飲食寡淡的白水和素餐。須知,宇文邕這等頂尖高手的嗅覺、味覺、觸覺以及精神無不敏感之極,兼且他本就心思縝密,基本沒有任何濃烈藥物可以混在白水和素餐里而不被他察覺。無色無味,根本無從談起!”
楊堅微微動容,腦海中浮現出大德禪師那溫潤如玉的身影,既為對方情報能力之強大精細而稍稍心驚,亦為對方的思慮周全而欽服不已,早先的些許質疑頓時悄然散去。
了空禪主或許沉穩大氣,老謀深算,但明顯只適合制定大局方略,而不通庶務,不諳細節。
最起碼,頂級毒藥所謂的“無色無味”,其實也只是對普通人或一般高手而言,并非藥物真的徹底無色無味。隨隨便便說出“無色無味”這個詞的,只能是醫藥學的半桶水或外行人。
一念至此,楊堅從匣中撚起一粒血紅藥丸,放在鼻尖輕嗅一下,再次動容道:“好純粹的血腥味……而且,似曾相熟?”
黑袍人緩緩道:“宇文邕曾經有次元氣大傷,至今仍需飲用大補之藥……這是下手的唯一機會!”
楊堅心頭一動,終于明白手中這藥丸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了,忍不住由衷贊道:“大德禪師好智計,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