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雨粉,層層飄舞,降往大地,玉鶴庵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霧把殿舍和林木覆沒,模糊了物與物間的分野,愈顯得供奉在靈位孤燈滴焰的凄清冷美。
石青璇與徐子陵十指緊扣,另一手拿起玉簫,倚著徐子陵跨步出門,與候在院里的寇仲、宋玉致匯合。
“當,當,當!”禪鐘聲響,從隔陵的東大寺傳過來,于此時此刻,尤使徐子陵感受到悠揚鐘音的禪機意境。
忽然庵內某處傳來歌聲,“無風云不動,云動心如風,狂風卷,奔云飆,情義相許,生死相交,豪情征萬里,豪氣震九霄……”
出乎意料,歌聲不僅沒有見慣滄桑的悲慨,反而洋溢著青春朝氣,猶如游子踏青歸來,完全不像是來祭奠亡妻。
石青璇抓著徐子陵的手更緊,卻沒有說半句話,美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雨霧迷茫的院門,花容轉白;
寇仲臉頰顫抖,隱現激動。
石之軒終于來了!
“樽中月,笑里刀,莫問恩仇,且把酒澆,浮沉雖難事,歡歌趁今朝,名和利,盡言笑,英雄多情,美人多嬌,千古多少事,瀟灑一聲笑……”
歌聲漸近,徐子陵心中暗嘆,不論才情武功,石之軒肯定是魔門第一人,沒有人能超越他。
石青璇輕輕把手抽出,舉簫湊唇,令徐子陵心弦顫抖的簫音像時光般在她指起指落間流轉,破入漫夜綿雨中,一切就像個濃得化不開的夢,彷似蒼天正為簫曲愴然淚下。
石青璇奏起的簫曲與夜空和春雨交錯成哀美虛無的旋律,醞釀著充滿沉郁壓抑的感情風暴。使徐子陵感覺置生命的長河,正作著滄海桑田的轉移,一時峭拔挺峻、一時溫柔如枕,會砌出石青璇的獨白,備受宿命的包圍、纏繞的生命,又隱含令人心顫的靜滌之美。
他終于現身,初時是院門外一個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最后竟是滿臉歡暢,曾縱橫天下從沒有人能奈何他的“邪王”石之軒。
簫音消去,天地回復先前的寧靜。
徐子陵溫柔地握上石青璇下垂、抖顫、冰冷的玉手。
“抱歉抱歉,剛剛從風云世界脫身,還沒回過神……”石之軒于丈許外直勾勾打量著青璇和寇仲,俊臉含笑,意味莫名。
“當,當!當!”禪鐘聲響二度從東大寺傳來。
石之軒忽然舉步朝他們走過來。
徐子陵直覺感到他是要往碧秀心靈前致祭,拉著石青璇移往一旁,出奇地石青璇柔順的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