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懸聽得心頭震撼,這分明是磨礪與重托!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心中的疑惑仍未完全解開:“那為何先生方才聽聞長公子到了河內郡,神情好像……并不高興?”
嬴政臉上最后一絲殘留的笑意徹底斂去,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鷹隼,聲音也陡然轉冷,帶著一股壓抑的怒火:“因為他是長公子!”
“他是曾經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人!如今更是大秦的長安侯,身份敏感至極!皇帝!皇帝趙凌!”
嬴政語氣中帶著一絲慍怒,“他竟敢!竟敢讓扶蘇離開咸陽,離開他的掌控范圍?!他究竟在想什么?!”
嬴政猛地轉身,目光如電,仿佛要刺穿虛空,望向咸陽的方向:“你算算時間!你給咸陽發出的那封密信,按腳程,此刻恐怕才剛到皇帝案頭一日!”
“而扶蘇現在卻已經出現在了河內郡!這意味著什么?”
嬴政的聲音低沉,仿佛蘊含著風暴:“這意味著,皇帝恐怕在你信到咸陽之前,就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不僅猜到了,還敢把扶蘇主動送到我面前!”
嬴政雙眼瞇起,嘴角帶著一抹冷笑,盯著楚懸,問道:“他瘋了嗎?!他就不怕……我在此地,擁立扶蘇?!”
楚懸終于明白了嬴政震怒的真正根源!
這憤怒并非針對扶蘇,而是直指那位遠在咸陽的皇帝!
趙凌此舉,無異于將一顆最危險的棋子,主動送到了棋盤上最不可預測的對手面前!
嬴政的臉色陰晴不定,如同醞釀著雷霆風暴的烏云。
但很快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暴戾之色漸漸平復,但眼神卻更加深邃難測:“不過……”
他聲音恢復了平靜,卻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冰冷,“皇帝想必是覺得,如今天下民心盡歸,朝堂盡在掌握,咸陽禁衛如臂使指,地方官吏皆系于他手……即便我真的擁立扶蘇,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所以,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嬴政不再言語,只是負手而立,緩緩踱步在初春的田埂之上。
暮色四合,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
他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殘陽,心情如同那變幻的云霞般復雜難言。
趙凌此舉,是赤裸裸的挑釁?
是對他這個先帝徹底藐視?
還是在用這種近乎狂妄的方式,向他宣告帝國的主權?
自從親政,以鐵血手腕掃平呂不韋、嫪毐之亂,真正獨攬乾坤以來,他嬴政,橫掃六合,鞭笞天下,何曾被人如此小覷過?
趙凌這逆子!
他竟敢……如此不將他放在眼里?
一股混雜著被輕視的惱怒、對兒子膽魄的驚異,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棋逢對手般的奇異感受,在他胸中翻騰不息。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
趙凌知道,哪怕他將扶蘇送到自己面前,自己也不會再想擁立扶蘇吧。
嬴政此時的心情無比復雜,想著想著,嘴角又不自覺地揚起。
其實無論是哪種可能,哪怕真的是趙凌蔑視他,都比扶蘇好了不知多少。
算無遺策也罷,狂妄到不將他嬴政放在眼里也好。
狂妄的皇帝?
皇帝不該狂妄嗎?
皇帝不配狂妄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