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未點破,反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了然而又帶著些許縱容的笑容,欣然點頭:“嗯!如此安排,甚好!甚為妥當!”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仿佛早有默契一般。
一個隨口一提,一個順勢答應,配合得天衣無縫。
歸根結底,還是扶蘇性格憨厚老實,最好欺負啊!
在嬴政看來,這非但不是壞事,反而是兄弟和睦,彼此信任的表現。
皇帝能如此看重和信任自己的兄長,讓其參與核心政務,為國分憂,這本身就是一樁美談。
“對了。”嬴政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像是隨口問道,“如此龐大而系統的改革思路,你是如何想到的?絕非一時興起吧?”
趙凌收斂了笑容,正色道:“父皇明鑒。軍功授爵制在其創立之初,確實有巨大的積極作用,它打破了舊貴族對權力的壟斷,給了平民子弟上升的通道,極大地促進了我大秦的社會活力,更是我秦軍戰斗力冠絕天下的根本保證。”
“但其弊端也日益凸顯,首級計功之法極易引發殺良冒功、虐待俘虜,甚至為爭功而內訌。而經過百年積累,我大秦的爵位某種程度上已經有些泛濫,其珍貴性和激勵效果自然隨之下降。”
“朕以為,這套制度本身,也確實到了需要因時制宜,加以改良的時候了。”
他頓了頓,巧妙地將功勞分了出去:“而今日晚宴之上,陳平關于大國當不興無名之師,需爭取人心的諫言,恰好點醒了朕,讓朕順著他的思路,往更深、更遠處做了一些延伸和構想罷了。”
然而在趙凌心底,他比誰都清楚,這哪里是什么簡單的延伸一下?
他并非比商鞅、尉繚、李斯、陳平這些絕世聰明人更高明,他所倚仗的,是站在華夏文明后世兩千年的歷史經驗肩膀上,是見識過無數王朝興衰、制度更迭后的依葫蘆畫瓢。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權貴精英,包括許多能臣干吏,其思維都有一種時代的局限性。
他們潛意識里并未將普通百姓視為與自己平等的人。
那些通過殺敵立功,獻計獻策而爬上高位的權貴們,自己跨越了階級后,便很難再將黔首視為同類。
在他們眼中,百姓或許如同家中飼養的牲畜。
牲畜吃不飽,長不壯,主人自然會心疼,因為這關系到自身的利益。
但若死上一頭兩頭,對于坐擁數千萬“牲畜”的帝國統治者而言,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損失。
他們從根本上就缺乏一種讓所有百姓都過上真正好日子的動力。
而趙凌的改革思路,其最底層的邏輯,恰恰是基于“想讓最普通的百姓也能過得好”這一樸素卻超越時代的理念。
正因為出發點不同,他才能想到這些旨在藏富于民,休養生息,建立長期保障的制度改革。
“陳平……”嬴政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最終欣慰地笑了,笑聲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好,好啊!你手下能聚集如此多的能臣干吏,各具所長,能補你之不足,此乃大秦之幸,社稷之福!”
趙凌見嬴政高興,趁此機會,連忙說道:“父皇,有關你臨塵的事,朕已計劃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