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輕手輕腳地將嬴政條案上的青銅酒器與殘羹撤下,動作嫻熟而安靜。
燭光在擦拭得锃亮的器皿上跳躍,映照出嬴政深邃的眼眸。
嬴政氣定神閑地將南陽郡的地圖在條案上徐徐鋪開。
這張地圖繪制得極為精細,不僅標注了耕地、商鋪、住房、荒地等常規區域,連囹圄、廠房等特殊場所也都一一注明。
地圖下方還有密密麻麻的備注,圈出了未來的規劃區域,筆跡工整有力,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成果。
嬴政并非天生過目不忘,但多年的帝王生涯讓他練就了超凡的記憶力。
只要是他關注的事情,必定能牢記于心。
趙凌給他的那張大秦礦區分布圖極為細致,他早已找到南陽鐵礦區對應的位置。
但由于地圖比例的問題,他無法精準定位到南陽郡的具體范圍。
“我就要這一片。”嬴政拿著鉛筆,在地圖上劃出一個圓圈,隨即抬眼看向夏黃公,“這片可是耕地,也行?”
他的問題意味深長。
按照秦律,侵占百姓耕地,尤其是官吏利用職權所為,屬于重罪,最高可判處磔刑。
嬴政此舉顯然別有深意。
燕禹湊上前來,看到嬴政畫出的范圍,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趙先生您畫的這一片,足足有一傾良田啊!您確定這
嬴政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如何能確定?三川郡的煤礦不是也挖了許多年嗎?我又不是神仙,怎可能確定這
燕禹連連搖頭:“那您最好找人勘察一番,再做決定。這可是一傾良田,如今佃農剛播下種,若這
后面的話顯然也不必說出來了,大家都是聰明人,大秦頭一年剛經歷災荒,雖然皇帝從海外帶來許多的良種,但開荒不用耗費人力物力嗎?
剛播了種的良田就這么變礦區?
他是想死嗎?
嬴政對燕禹的反應頗為滿意。
都說商人唯利是圖,這人竟然還顧及百姓生計,倒是難得。
不過這其中應該也因為秦律嚴苛,他們不敢隨意占用良田吧。
章邯和任囂可都坐在這里呢,當著他們的面,說要直接廢了一傾良田,后果有多嚴重?
只要燕禹不是傻子,都不會立刻答應吧。
夏黃公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嬴政面前,仔細端詳地圖上畫出的范圍,眉頭緊鎖:“趙先生,你這是知曉此處有鐵礦,還是其他原因?陛下新政,毀壞良田,可是重罪!”
嬴政不慌不忙地說道:“有無鐵礦,在下依舊會付相應的錢財,郡守大人這是做不了主嗎?”
夏黃公連連搖頭:“此事需得上報治栗內史,然后由陛下親定!本郡守也不敢獨專!且就算陛下同意,這一片地也得等秋收之后方可進行開采。”
他頓了頓,補充道:“除此之外,耕地所屬黔首的賠償必須到位,這也需要經過長時間協商,此事急不得。”
夏黃公的語氣稍緩,笑道:“若先生當真選擇這一片地作為礦區開采,那也只能慢慢來,該走的流程一步不能少,該上書的就上書,該賠償的也得賠償。”
嬴政聞言大笑:“如此也好!那煩請郡守大人將此事上書陛下,若是陛下同意,那便等秋收之后再說。”
他并不反對皇帝重用商人,但凡事都該有個度!
一傾良田,還是剛播種不久的,若是夏黃公這都敢直接批準,那真是離死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