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原本如灘爛泥般癱在地上的枯骨,竟猛地站了起來。散落的骨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組合,拼接成了一具完整的骨架。
它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像是生銹的鐵器在地面摩擦般,眼窩中磷光暴漲。
既有被驚擾的暴怒,更藏著難以掩飾的恐懼、警惕,又透著被這股陽剛之氣挑釁的兇戾。
可它那微顫的四肢,卻是徹底出賣了它色厲內荏的本質——雷柱中奔涌的至陽之力,讓這些陰邪之物從骨髓里都泛起恐懼。
那道雷柱不過持續了數息,卻像是在這片死寂的鬼域投下了一顆炸雷,轟然炸得萬籟俱寂的平衡支離破碎。
光芒漸漸散去,被撕裂的黑暗如流血的傷口緩緩合攏,一寸寸將那道短暫的光明吞噬殆盡,仿佛從未出現過。
可被那道雷柱驚動的幽冥生物們,卻久久不能平息。它所帶來的震懾,遠比想象中更持久。
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明明已經收鞘,卻依舊讓這些習慣了在黑暗中橫行的生物們如芒在背,瑟瑟發抖。
死寂漸漸重新籠罩下來,可這一次的“寂”,卻帶著心照不宣的恐慌。
誰也不知道,那道雷柱會不會再次劈下,更不知道下一次落下時,又會劈在哪里,誰會遭殃,會不會是自己?
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那道短暫的雷柱,不僅劈開了黑暗,更在一些幽冥生物的心底劈開了一道名為“恐懼”的裂縫。
而這裂縫里,正悄悄滋生著另一種東西——對光明的、連它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忌憚。
有的對著天幕嘶吼,像是在發泄被震懾的屈辱;有的則縮在巢穴深處,用利爪死死摳著巖壁,直到指節泛白也不肯松開;
還有的望著那黑暗重新籠罩的方向,眼瞳里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甚至……對那打破永恒黑暗的瞬間,生出了一縷微不可察的希冀。
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幽冥之域,仿佛被這道雷柱喚醒了某種沉睡的情緒,空氣中彌漫著躁動與迷茫,再不復往日的死寂。
而在這座鬼城的最深處,一座巍峨冥殿拔地而起,黑沉沉的殿宇如蟄伏的巨獸,在濃稠的陰氣中透著懾人的威嚴。
殿頂的黑瓦在方才雷光一閃而過的剎那,曾短暫泛出冰冷的幽藍,那光澤轉瞬即逝,卻像一雙漠然的眼,靜靜俯瞰著整個幽冥域的一切。
冥殿最高層的議事殿內,死寂如凝冰。
幾位周身縈繞著近乎凝固陰氣的鬼域高層,正各自端坐在白骨雕琢的座椅上。
那些白骨泛著陳年的冷光,與他們身上翻涌的陰靄交相映襯,讓整座大殿都隨之浸著徹骨的寒。
為首的黑袍鬼王指尖,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兩顆慘綠魂火,眸中是深不見底的幽暗。
忽然,他瞳孔猛地一凝,指尖的魂火驟然炸裂成細碎的光點,周身盤踞的陰氣也如被那驚動的巨蟒般,瞬間翻涌咆哮起來……
他的目光仿佛化作了無形的利刃,生生穿透了冥殿厚重如鐵的石墻,刺破了窗外層層疊疊、連風都穿不透的陰翳。
竟清晰的“看”到了遠處那片連最烈的陰火都無法照亮分毫的濃稠黑暗。
就在那里,一道刺目的幽藍雷柱正驟然亮起,如擎天之劍般,劈開了萬古不變的混沌。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