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
紀香濃話還沒說完,就聽院子外就傳來一陣亂雜的腳步聲。
“求巫仙救救我兒子!!”
兩人擡頭看去,一個略顯滄桑、膚色黝黑的婦人哭嚎著朝這邊跑來。身邊跟著個同樣瞧上去飽經風霜的中年男子,手中還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
那兩人‘撲通’一聲跪在院門口,看著雖著急但十分守規矩,沒敢打開那不及腰高的籬笆門闖進來。
穆依給了紀香濃一個眼神叫她等著,不緊不慢擡步走到院子門口,隔著一扇竹柵欄悠悠問道:“什么事?”
那女子已經哭得聲音嘶啞,又急又慌,邊叩頭邊說:“求您救救我兒子!”
“他,他不行了!”
“我就這一個孩子,沒他不能活啊!只要您肯救他我怎么都行!”
女子哭喊的聲音完全沒有激起穆依的同情之心,他只是隨意地瞟了眼那臉色已經發青的幼童,淡淡道:“沒氣了。死了多久?”
女子聽這話就知道還有希望,得救般地連忙回道:“不到一個時辰!求您救救他吧!”
穆依點點頭,“嗯,不算麻煩。一年,一只手。”
女子呼吸頓了一下眼睛睜大,仿佛被這條件驚得話被噎住。
旁邊的中年男子立刻接道:“可以!巫仙用我的吧!”
女子聽言抓住了男子胳膊哭道:“不行,咱們家還得靠你吃喝,你若是沒了手,兒子照樣要餓死的!用我的吧!”
穆依耐心不多,這兩人又哭又喊已經夠煩,這會兒還要磨磨蹭蹭,遂催促道:“我只問這一遍,誰來?”
女子扣住了男子的肩膀,絕望地又叩了個頭,聲音在抽泣中變得微弱而模糊,“用我的。”
男子也咬著牙無聲地落淚。
穆依點點頭,拉開竹木門,那女子從男子手中接過孩子,一臉堅決地隨著穆依回到了棺材屋。
穆依輕易地就推開了厚重的棺材板,將那身體已然僵硬的幼童擺了進去。
又走向桌子旁,手指在那堆瓶瓶罐罐上晃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個錐刺紋扁胖黑罐上。
拿起黑罐,放在幼童身旁,打開罐蓋,合上棺材板。
一套動作嫻熟自若,好似已做了千百遍。
穆依走到墻角掀開了小方桌上的一塊黑布,
隨后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趿拉著腳步,失魂落魄地走向墻角,哆嗦著拿起菜刀,眼睛一閉,砍斷了自己的左手。
“啊——”
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女子汗如雨下,晃蕩著差點倒在地上。
穆依拿出一塊粗布讓她纏好,又遞給了她一顆褐色藥丸,女子吃下后傷口就很快便不再流血了。
太過血腥。
紀香濃算是知道屋子里令人作嘔的味道是從哪里來的了。
這怪人果真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該為這位母親感到心痛,可如今她自身難保,也沒有能力拯救旁人。
只能在旁邊做一個冷靜的看客。
棺材內窸窸窣窣作響,大概是蟲子在爬行。
不過一刻鐘,棺材板從內部被叩響。
穆依上前推開棺材,一個雙目無神、唇色發紫的幼童從里面走了出來。
女子不顧被胡亂纏好的斷腕撲了上去,喊道:“年兒,是娘啊!”
細胳膊細腿的幼童站在女子面前,半晌才幽幽地喚了一聲:“娘。”
女子聽后頓時大哭,抱緊幼童,“娘在呢!娘在呢!我的年兒!有一年的命了!”
哭了會兒又朝向穆依叩頭,“多謝巫仙救命之恩!”
幼童脖子僵硬地轉了轉,也學著女子的模樣,呆愣愣地跪了下來,用稚嫩的聲音毫無波瀾地道了句:“多謝巫仙救命之恩。”
穆依只顧收好棺材里的空罐子,背對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沒事就可以離開了。
女子擦了擦眼淚拉著幼童走后,紀香濃還能聽到遠遠地傳來男子與女子模模糊糊的交談與哭泣聲。
也不知是喜是悲。
紀香濃回過頭,穆依正拿著一塊帕子撿起斷手,掀開之前要給她展示的大陶罐扔了進去。
隔著幾步遠,她也能聽到里面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