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他仰著頭,滿臉的液體,眼神朦朧,像是被人催了眠。
那幾張照片掛在繩子上好像他在仰著脖子上吊。
鄧郁嘴唇微張,聲音從腹腔經過嗓子被擠出來。
“咳——”
那,那是楊桉?
他見到了一個穿著浮夸,花著煙熏妝的金發少年。
大約十七八歲。
鄧郁認出,那就是楊桉。
他舔了舔嘴唇,邁開沉重的步子,撥開擋在面前的照片像內走去。
沒了掛繩上的照片阻擋視線,迎面便見到了一張巨大的單人照。
并且單獨掛在一面墻上。
醒目極了。
乍一瞧就知道肯定是房間主人特意為之。
就是為了一進房間就能見到這人。
她把這人放到最好位置,做了最大尺寸的照片。
不用說也能感受她的重視與愛意。
這間房間就像是紀香濃的心室。
裝滿了她的喜愛與偏執。
所以,這人是誰?
震驚之余,鄧郁竟更想知道這人是誰?
而且這張照片的畫質看上去要比其他的模糊一些,顯然拍攝年份要更早。
鄧郁好像被幾十個金發男人包圍,四周都在旋轉。
他在這旋轉的照片里,竟然發揮了數學天賦,上千張照片映入眼底,他記住了所有的面孔。
算上他,一共三十二個人。
多么可笑的答案。
鄧郁握緊了拳頭,心底傳來一個縹緲的聲音告訴他:
毀掉那幅畫!
可他沒有。
他不敢。
他們那么相愛,他承受不了紀香濃的報復,與恨意。
“呵!”
面對這種荒謬透頂的場面,鄧郁竟掀起嘴角輕笑了出來。
原來她不是因為自己違背她的意愿而生氣。
而是,他換了發色,不再是她喜愛的模樣。
那么,自然就沒有了以往的耐心與偏愛。
原來是這樣。
鄧郁歪著頭,癱靠在墻角。
嗅著空氣中屬于相片紙的特殊味道。
像是灰塵,也像是墨汁,又像是草被燒糊了。
總之很好聞。
他擡頭望向紀香濃為自己拍攝的照片。
那顯然是最新的幾張。
就在她的辦公室里。
他身后是碩大的落地窗,映著城市的霓虹。
絢麗又糜爛。
在他看來無異于奉獻靈魂的行為,在這間屋子里,竟顯得微不足道。毫不出奇。
好像,她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藝術家。
在收集自己美麗的作品。
有對模特的欣賞,有對作品的滿意。
唯獨沒有愛。
或許有,但也不是對他的。
鄧郁先是輕笑,隨后捂著胸口笑,之后是放聲大笑。
停也停不住地笑。
他是一個很內斂的人。
命運多舛,從小到大也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所以也從未像這般外放地笑過。
笑累了,鄧郁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珠。
痛快極了。
他這是瘋了嗎?
鄧郁不知道。
他最后什么也沒做,只是擺正了方才拂亂的照片,并且鎖好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