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長冬經常會半夜悄悄爬到東倉房窗邊,聽她講當天村里都發生了什么趣事。
他的天空三丈見方。
女孩是他小小世界里,唯一的快樂。
兩人在一起聊天時,女孩對他講起城里的事物。
聽說車架子。
聽說飯菜有各種口味,辣的甜的咸的,不同地域有不同的菜系。
她偶爾還會說上幾句他聽不懂的話。
女孩說那是外文,小學生都學。
余長冬不懂。
他甚至覺得女孩是不是天下掉下來的。
女孩聽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嘲笑他,只是單純覺得好笑。
她說,以后我們一起離開這里。
余長冬聽后不知怎地,竟然哭了出來。
爹媽叫他怪物也沒錯,只因他從小到大從未掉過一滴淚。
余長冬流淚了,第一反應先是看眼淚是否也是像身體的顏色一樣怪異。
那種令人生怖、羊乳一樣的顏色。
但他驚喜地發現,他的眼淚是透明的。
和弟弟鬧脾氣時擠出的淚一樣。
所以,他并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胎。
是吧。
女孩聽他這么說,把手伸出窗口摸了摸他的頭發,說:“你哪里是什么怪胎,都是他們騙人的,你別信。”
“等我們出去之后你就知道了。我們家那邊像你這樣白的小孩,最招人喜歡了。”
余長冬知道女孩才真正是騙他的。
可他不反駁。
他接受了女孩的好意。
他愿意和她一起離開,即便離開后的日子會比現在還要苦,他也認。
不過這個想法糾結不過兩天就被他放棄了。
村里人都當他是妖孽,爹媽因他受了不少委屈。
若是跟女孩離開,豈不是害了她。
他一身厄運,萬一連累女孩倒了霉怎么辦呢……
他不能這么自私。
除夕就是因為和他關系太好了,才會得了病撞死。
可他又忍不住。
這種忍不住愈演愈烈。
他知道女孩吃得不好,便會趁余長寶不注意,偷走他一小半白面饅頭拿給她吃。
事后被發現了,只說是自己嘴饞想嘗嘗。
那天挨了好一頓毒打。打得余長冬皮肉都要綻開。
爹打到草繩碎了,才喘著粗氣停手。
晚上還把他趕到雞棚過夜。
余長冬趴伏著,臉上卻掛著笑睡著了。
有她在,日子過得特別快。
快得令人心慌。
看日子天就要轉暖,冬天馬上就過去了。
村口來了幾個外地漢找人。
平日他是從來不湊這種屢見不鮮的熱鬧。
可他聽來找弟弟玩的小孩說,那些人是從h市來的。
幾個小孩聊著h市在哪。一個肥頭大耳的小孩說他去過h市,那里足足有余村兩倍大。家家戶戶都有牛車,可厲害了。
幾個小孩聽后便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聽他繼續說著‘h市的趣事’。
這與余長冬聽到的截然不同。
他跌跌撞撞跑到村口,循著吵鬧聲到了村頭一戶人家,躲在草堆后面看。
余長冬知道,自己該來。
事實證明他沒來錯。
那打頭的人說找h市來的大小姐,十二三歲上下。
他爹媽也在人群當中。不過他倆竭力否認,說是從未見過什么h市來的女娃子。
那幾個人要進到村里去找,村民都抄起家伙阻止,男女老少,一個個怒目圓睜,恨不得把那幾個人燉湯喝了。
前前后后鬧了大半天,也沒能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