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散盡余暉,天空拉上帷幕。
寒冷的北風貼著臉皮刮過,勾出粉色圍巾下的一縷青絲,卻不肯離去,嗚嗚的在巷子里打轉,聒噪不已。
早上著急出來,葉姍姍穿得很少,幸好還有點修為,可以抵御嚴寒。
隔著一條街道的距離,她并不能準確判舅舅臉上的表情,只能耐心等著。
很快,大黃出來了,急呼呼地撲過來,抱住了葉姍姍的褲腿:“主人,你舅舅看到紙條有點激動,還罵人啦”
“罵誰”葉姍姍俯身,摸摸小家伙甩得飛起的尾巴,把它抱起來往回走。
大黃歪著腦袋,匯報得還挺仔細“不知道他就罵了一句他娘的,進門后問了聲屋里的人,有沒有人來敲門,還問是不是姍姍來過。屋里的人說沒有啊,沒見過姍姍,還跑到門口一起看紙條。你舅舅懷疑紙條是你寫的,那人說不會,你的字很好看,紙條上的字太丑了肯定不是你。”
葉姍姍聽明白了,屋里跑出來的應該是表哥,表哥人不錯,上學的時候別人欺負她,他會幫她揍回去。
如今兩人幾年沒說話了,可表哥還是向著她的。
葉姍姍心里涌出一股暖流,欣慰地搓了搓大黃的腦袋“我舅臉色怎么樣”
“很嚇人哪他原本提著紅糖哼著京劇段子上樓,看到紙條立馬笑不出來了,還罵人”大黃不喜歡臉色陰沉的老男人,告狀的時候明顯帶著嫌棄。
葉姍姍有底了,舅舅絕對知道當年的事情,她得找個合適的場合,把他引出來問問。
正好制糖廠附近有一所廢棄的高中,回頭讓小白先去踩個點,沒有問題的話就定那兒了。
今天就算了,天空跟潑了墨汁一樣,再不回去就要露宿街頭了。
半路經過國棉廠職工樓外,她慢下了腳步,前塵往事紛至沓來。
人人都知道,運和縣待遇最好的三個單位,分別是鋼鐵廠,食品廠和國棉廠,其中最叫人眼饞的還得是國棉廠。
畢竟這年頭搞的是計劃經濟,什么都要票。
而最讓老百姓惦記的,只有吃和穿,至于鋼鐵,那跟他們也沒多大關系。
老百姓要過日子,少吃兩口可以抗一抗,可沒了衣服穿可不行。
計劃給的量不夠,只能削尖了腦袋托關系到廠里弄點不上稱的邊角料。
比如碎布頭,拼拼湊湊就是一件衣服,比如保管不當的破損布料,補了漏洞就是體面的新料子。
所以國棉廠的工作是最搶手的。
正是因為這樣,姨媽在得知她沒了工作之后,給她找的是國棉廠的職位。
不過國棉廠會計崗位上有人,還是機關大院的某位親戚,所以姨媽使盡了渾身解數,給她安排的是質檢員的活兒。
這個思路與馬潔不謀而合,一個產品合不合格,當然取決于質檢員。
不合格的要淘汰下來,至于淘汰之后去了哪里,有的廠里有明確的規定,有的未必。
而且,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弄點東西出來肥了自己的錢包。
所以姨媽是真的疼她。
可惜正是這份疼愛,讓劉廠長盯上她了。
要不然,他何至于看上她這個爹不疼后媽不愛的孩子。
當然,他那傻子兒子自然也不是良配,可是他是廠長,自然覺得自己兒子是天底下最好的。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這樁婚事還是葉姍姍高攀了呢。
所以葉姍姍爽約不去見媒人和他兒子,他肯定會生氣的。
葉姍姍也沒想討好他,今天在醫院待了一天,連國棉廠的班都沒去上。
沒辦法,她總得給自己的爽約找個借口,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橫沖直撞的對著干,她要用計謀。
她加快了腳步,快速往回走去,沒有注意到身后五樓的走廊上,一雙眼睛正癡纏著她的背影,不肯收回。
男人身材高大,一米八左右,濃眉闊眼國字臉,山根挺拔,耳垂肥大,在玄門之人看來,是個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