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眼睫藏匿起了復雜的心緒,絲絲縷縷的愁緒像一張網,把她牢牢的困在里面,拒絕跟其他人有任何的溝通。
眼神的,語言的,肢體的,全都被她排斥在外。
而安安的一句話,便是試圖撕開這張網的外力。
然而安安也撕不動,媽咪好像入定了一樣,完全聽不見她的聲音。
一旁的阿容見了,立馬走過去,抓住了陸遠征和陸超歐的手。
父子倆詫異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視線對上的瞬間,便齊刷刷跌進前塵往事卷起的漩渦之中。
那是一個乍暖還寒的初春。
襁褓里的嬰兒餓了,四肢刨動空氣,無助地啼哭,無奈的落淚。
拿上行李的女人有些不忍,想再喂一頓奶,卻又害怕自己心軟,只得硬著頭皮,把孩子留下,轉身離去。
綿綿不絕的哭聲,像是挽留母親的哀鳴,等來的卻只是碰的一聲關上的門。
掀起的冷空氣,凍得孩子一個激靈,中斷了哭泣。
畫面一切,便是女人的車子發出劇烈的顛簸。
女人似乎并不意外,她在司機猛打方向盤的瞬間,便推開了車門。
趕在車子墜落懸崖之前,滾落在了一旁的坡道上。
劇痛使得女人險些昏迷過去,她卻咬咬牙,趕緊爬了起來,把地上的血跡擦除,躲到了后面的灌木叢里。
很快,遠處跟來另外一輛車子。
車上下來一對狗男女。
男人沿著車子滾落的痕跡,試圖往懸崖下看看。
女人一把拽住了他:“看什么?舍不得?要不你也下去陪她?”
“怎么會,我只是確認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男人回頭,摟著女人去了安全的平地上。
女人抓住他的手,撫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肯定是死了,誰都不能阻止我們兩個在一起。至于那個魏明漪,要不要也——”
“不行,千萬不行,魏明漪的爸媽我得罪不起,她還嫁進了機關大院,我幾個膽子敢害她。只要她被蒙在鼓里,就沒有威脅。走吧,反正司機老向也死了,死無對證。”男人趕緊打消了女人的念頭。
趁著夕陽還沒有落山,上車回去了。
灌木叢里,撿回一條命的女人哭得幾近昏厥。
“珊珊,對不起,原諒媽媽,媽媽只能這么做,原諒媽媽。”
很快,女人停止了哭泣。
她聽到了遠處靠近的拖拉機轟鳴聲。
拖拉機走后,她才再次陷入了傷心的海洋之中。
直到夜里被凍得昏迷過去,淚水才停止了奔涌。
第二天一早,一個上山采藥的男人撿到了女人,把她帶了回去。
之后的畫面,便是女人的新生,與那個嬰兒的成長。
女人生孩子的時候,嬰兒已經是個牙牙學語的幼童。
女人再次生孩子的時候,嬰兒已經是個到處哭著找媽媽的可憐蟲。
女人生兒子的時候,女童被舅舅一家拒之門外,哭著砸門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女人跟丈夫孩子熱炕頭的時候,長大的少女正被親生父親打得奄奄一息,幾乎喪命。
女人跟丈夫孩子親親熱熱吃飯的時候,找過去的少女一言不發的看著,最終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女人卻無動于衷,只是沉默的把內刊收了起來,繼續吃飯。
……
睜開眼,陸遠征終于意識到,也許葉姍姍是永遠不會叫出那一聲媽媽的,即便葉晚晴也有種種的不得已。
但是葉姍姍受到的傷害,永遠無法撫平。
現在這種相安無事的狀態,似乎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他嘆了口氣,不再勉強。
只是他希望:“姍姍,如果她挺不過去,你來摔盆吧,這是她上次從你阿公阿婆葬禮上回來時就寫下的遺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