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氏,收拾行李去明雪堂跟賈滟磕頭辭別的時候,哭紅了雙眼。
賈滟連忙將她扶起來,笑道:“大姐不要行這么大的禮,我受不起。”
王氏哽咽著說道:“老爺與太太厚道,若不是此去京都路途太遠,我必定是跟了姑娘去的。姑娘從小便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我要與她分別,就像是挖了我心頭肉一般。”
“大姐不要難過,又不是沒有再見的時候。”
夏堇在賈滟的示意下,將王氏扶到左下的椅子上坐著,讓人給她看茶,然后安慰道:“姑娘和哥兒自從出生后,就不曾見過外祖母,不知他們的母親自幼生活的地方是何等氣派華麗,如今得了機會進京,一則可以寬慰外祖母對他們的思念之苦,二則也能讓姑娘哥兒看看從前母親生活的地方,也是好事一樁。大娘這么一哭,倒是不吉利了,還平白無故讓太太和姑娘添了許多傷心,還不快些把眼淚收起來。”
王氏一聽夏堇的話,便連忙用袖子擦著眼淚,說道:“夏姑娘說的是。我們家姑娘平日就是個眼淚淺的,見了落花都要灑幾滴眼淚,我這般實在不好。”
紫萼陪著林黛玉從閑云閣過來。
林黛玉見了王氏雙眼通紅,主動拿了手絹給她擦淚。
“嬤嬤,這有什么好難過的?聚散有時,我們平日相聚時歡喜,如今分開也沒什么好難過的。你日后得閑,若是想我們了,與我父親說一聲,也可到京都去找我們。”
王氏見林黛玉亭亭玉立的小大人模樣,感慨萬千。
“姑娘,按說有的話我不該說,可若失不說我心里著實不安。離了揚州,可得多聽著太太的,不能耍性子。平日里你和絳哥兒的感情都是頂好的,離了家千萬不要相互鬧別扭,兄弟姐妹,就是打斷了骨頭也連著筋的。”
王氏拉著林黛玉的手,將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又跟黛玉屋里的紫萼細細叮囑姑娘平時起居飲食都要注意些什么,還有那只剛養的小八,姑娘喜歡得緊,每天都要教他念十遍八遍詩的,姑娘有時玩性大,你們可別都隨著她性子……
吧啦吧啦。
事無巨細,都當著賈滟的面一一交代了清楚。
賈滟神色莞爾,跟王氏說道:“嬤嬤放心,姑娘身邊也不是沒有人,離了嬤嬤肯定會有些日子不習慣,慢慢地就會好。”
王氏一聽,神色更加悵然若失。
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從出了娘胎開始,就是喝她的奶水長大的。她雖然拿著林府給她的月錢,卻將姑娘看得比自己的孩子還重要。
每逢孟春,姑娘便開始犯咳嗽之癥,咳得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覺,是她將人抱在懷里哄著睡的。旁人想給她搭把手,將姑娘抱走,小姑娘一感覺人不對,就開始嗷嗷大哭。
如今姑娘長大,離了她也能好好的。
賈滟看著王氏的神色,問她如今家中的事情怎樣?她離開林府,也不去京都,日后是有怎么打算?
王氏聽賈滟這么一問,感傷的情緒頓時淡了許多,跟賈滟說起家常來。
“去年秋天收成不錯,家中有余糧。家中的哥兒多得老爺關照,跟著裴五爺田莊的管事在學本事。如今家去,幫著料理一些家事,做一些針線活,帶著兩個姐兒,希望等她們長大后,能說個好婆家。”
王氏照顧林黛玉這些年,也是盡心盡力。林家對她的小家庭照顧有加,也是情理之中給你。
有錢未必能買到真心。
諾大的榮國府,銀子每天花的就跟淌著的河水似的,那些老仆人們也得到了很多好處,但真正念著榮國府的老仆人也沒幾個。
大多都想著中飽私囊,至于主子家被掏空了,后手不接,那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呢?
大多數人骨子里十分惡劣,得了一分好處,就想著再要十分,安守本分者還是少有。
王氏是個難得安守本分的人,知足常樂。
于是賈滟聽她那么說,就笑著說道:“嬤嬤放心,你既然是玉兒的乳母,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了你。日后兩個姐兒到了說婆家的時候,我若在揚州,自會為你掌眼。若我不在揚州,嬤嬤讓人修書一封送給我,老爺這幾年在揚州也認識了一些朋友,總是能幫上忙的。”
王氏聽了,高興得要跪下給賈滟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