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滟側首,看向王熙鳳。
“這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情。先前太太拆信的時候,我不在,是探春丫頭過去跟我說,太太看了金陵來的書信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大嫂子見太太不好,便帶著寶玉和幾個姐妹們到花園玩。我原先也擔心金陵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便趕到榮禧堂。”
“既然不是金陵家中有事,太太何故失態?”
王熙鳳左右看了看,說:“是薛姨媽家的兒子薛蟠,這小子因為父親早逝,姨媽對他百般寵溺,不知天高地厚。姨媽本是要帶他進京的,誰知在進京前在拐子那里看中了一個小姑娘,買了人家。誰知那小姑娘早就被拐子賣給了當地一個叫馮公子的小鄉紳,兩人一時誰也不讓睡,便打了起來。薛蟠行事沖動,指使身邊奴才將人打死了。”
誰知那馮公子雖然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卻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奴仆。
主人平白無故被人打死了,豈有輕易罷休的道理?
奴仆一怒之下,將薛蟠告到官府。
只是薛家是皇商,財大氣粗,又背靠王、賈兩府,官府名義上受理此案,卻一直無人作主。
馮家奴仆那一告,就告了大半年。
如今命案正在應天府審理。
“姑姑是遠客,才到家中,本不該跟你說這些事情的。只是姑姑既然問了,我想著還是說明白比較好,省得姑姑聽家里探春幾個小丫頭討論,還聽不明白。”
想起不久前探春到她屋里說姨表兄仗勢欺人,打出人命來,太太看上去很不好,嫂子快去看看時,那鬼精的模樣,王熙鳳就忍不住笑。
她跟賈滟說:“姑娘們如今還小,聽風便是雨,喜歡湊一起討論這些她們自個兒都一知半解的事情。舅舅也聽說了薛姨媽家的事情,方才那兩個媳婦是舅媽身邊的人,想來是要跟太太商量怎么將薛姨媽等人接到京都來的。”
賈滟:“打出了人命,還怎么將他們接到京都?”
王熙鳳撇了撇嘴,并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對薛蟠這樣的人并無好感,總是親戚,也沒什么惡感。就是覺得為一個小姑娘,將人打死,還惹上官司這事情辦得太沒水準。
惹得一身騷,沒腦子的人才會這么干。
但有王家和賈家在,薛蟠想要脫身,也不是什么難事。
王熙鳳笑著回答賈滟的問題,“先前拖了那么久都無人作主,不會有什么大問題,舅舅總是會有有辦法的。”
賈滟想起原著里關于薛蟠和馮公子的這個命案,心情頓時有些復雜,一時無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亂判葫蘆案。
草菅人命的官司要來了,真夭壽。
賈滟帶著兩個玉兒在榮國府住下后沒多久,就聽說賈雨村已經起復,擔任應天府的府尹。
那個地方,就是審理薛蟠命案的應天府。想來應該是賈政和王子騰為賈雨村謀的職位,到底賈雨村會怎么做,就算賈滟沒看過原著,也是能猜到的。
林如海從揚州來信,又讓人從揚州帶了一些當地的小吃到京都。
兩個玉兒很高興,將父親捎來的點心分了給府里的兄弟姐妹。
賈滟給林如海回信,跟他說自己和兩個玉兒在榮國府一切都很好,老太太等人也挺好。只是大哥哥賈赦,從她和兩個玉兒到京都時便說有頭暈之癥,如今竟然又加重了,起不了身,太醫都來看過,只說是氣血不通,須得戒酒戒葷,平日修身養性。但賈赦又是個愛熱鬧的,好了兩天便將醫囑忘光光,如今病情越發嚴重。
邢夫人見丈夫的病不見好,如今還加重了,憂心忡忡,更加無心操持府中的事情,王夫人如今一心禮佛,加上嫁給賈璉的王熙鳳精明能干,持家有道,也越發懶得管事,于是榮國府的許多事情,便都落在了王熙鳳身上。
初夏過去,林絳玉在榮國府度過了他四歲的生辰,迎來了炎夏。
天氣越發悶熱,不羨園樹枝上的蟬叫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