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雙手撐著案桌站了起來,鴛鴦給她遞上拐杖。
賈母跟賈滟說:“我讓人去喊兩個玉兒,等會兒你和兩個玉兒和我一同吃吧。”
賈滟沒有推辭,“我正好有事情要與老太太商量。”
賈母:“什么事?”
賈滟:“中秋佳節,戶部尚書的太太楊夫人在府中花園設宴,邀相熟的太太前去賞花賞月,給我下了帖子,邀請我攜兩個玉兒一同前去赴約。”
賈母對楊氏一族并不陌生。
當年高祖入關,隴西楊氏出力不小。楊氏一直是隴西的世家大族,歷朝都有人在朝中為官,影響深遠。
賈母聽賈滟說到裴世英的太太楊夫人,便說:“在我年少時,曾與楊夫人的祖母有過數面之緣,是個英姿颯爽的傳奇女子。”
賈滟聽賈母說起她年少之事,不免有些好奇,眨巴著一雙杏眼看向賈母。
賈母被她一臉的好奇模樣逗笑,老人家今日難得摸了一圈牌還談興頗濃,問道:“你想聽?”
賈滟點頭,“從未聽老祖宗提過年少時的事情。”
賈母杵著拐杖往前走,前方臺階,賈滟便扶著她的一只胳膊,提醒道:“老太太,小心臺階。”
賈母慢慢地步下臺階,擡頭,在庭院中只能看到一方天空,上面飄著白云。
“我年少時的事情,倒也是沒什么稀奇的。當年我的父親是尚書令,楊夫人的祖母那時賢德聞名京都,被高祖選為貴妃。那時我與母親到她家中做客,一名丫鬟在游船時失足掉進湖里,便是這位楊貴妃跳入湖中,將失足落水的丫鬟救了起來。”
賈母在一棵墨菊前停下,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時候,在偌大的楊府后宅,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本該是如詩如畫的游湖畫面,忽然一個丫鬟落水,眾人驚慌失措,一個端莊雅麗的高門貴女鎮定自若,毫不猶豫地跳進湖里救人。
“會泅水的姑娘不多,我便不會泅水,你看我太陽xue的這道疤。”
賈母擡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側太陽xue,說道:“我這疤是自個兒在家游湖的時候,掉到水里摔傷的,我不會泅水,那時以為自己都活不了了。我與那跳水救人的貴妃娘娘,差遠了。”
賈滟:“貴妃娘娘有貴妃娘娘的福氣,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福氣。”
賈母卻看了賈滟一眼,說道:“你不知那貴妃娘娘的事情,也是正常。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貴妃娘娘入宮后,開始深得圣恩,后來便失寵了。楊氏一族也一蹶不振,至老圣人即位后,仍沒緩過氣來。”
相比之下,賈氏一族的運勢就比較好。
可如今眼看也是要走下坡路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高祖的時候楊家失勢,到老圣人即位后,還沒緩過勁來。但裴太傅在當今圣人登基,急流勇退之際,選擇了楊氏的女兒當嫡長媳。
楊氏也是武將出身,楊家三千家將,個個驍勇善戰。
在老圣人禪位的事件中,楊氏一族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誰也不清楚。但忠孝王的倒臺,是被楊夫人的兄長蘭臺寺大夫彈劾,聯合大理寺、刑部一起審理的。
這些事情賈母知道,賈滟也聽林如海說過。
林如海說會教她官場上的事情,便沒有一字虛言,只要賈滟求教,他就悉心教導。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楊氏蟄伏多年,也該要起來了。”
賈滟扶著賈母從庭院繞到了榮慶堂兩旁的穿山游廊,游廊上掛著各種珍惜的禽鳥,賈母停在一只鸚鵡前,逗了鸚鵡片刻,嘆息一聲,說道:“我都是黃土都要埋到脖子的人了。”
賈滟笑道:“老當益壯,老太太可是下凡的老壽星,是有福氣的人。還要看著子子孫孫們長大,頂門立戶呢。”
賈母只是笑笑,如果真是有福氣之人,又怎會屢屢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些喪氣的話,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