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書山劍派如此風光,門下弟子雖不是囂張跋扈之輩,但勝負心總比其他人更盛。于是數十年間,書山城方圓幾百里的門派都被挑戰了個遍,勝者少有,負者更多。
江湖中人動起手來沒輕沒重,更不排除某些書山弟子存心立威,那些不入流的掌門、館主死的死傷的傷,門派沒了頂梁柱,從此一蹶不振。
蘇氏武館便是其中之一。
若按江湖地位劃分,蘇氏武館實在排不上什么名號,但在這書山城中,有著外號“蘇三拳”的蘇館主卻有偌大名聲。
據說蘇館主也是從小流落市井的孤兒,原本偷蒙拐騙無惡不作,一日忽蒙某位高僧點化,成為其俗家弟子,不僅品性大變,武藝竟也出神入化,比武切磋只憑一拳就可讓對方吐血而亡,若厲害點的高手,則出兩拳亦可完勝...似乎沒人看過蘇三拳出過三拳,但小道消息稱,蘇館主三拳若出,則風云變色,任何絕世高手都會尸骨無存。
這當然只是傳聞,事實上,當書山劍派大弟子、也就是孟掌門的兒子孟驚云一劍刺穿蘇館主的胸膛之后,人們終于知道蘇三拳只懂兩拳,那第三拳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
傳聞變成了笑聞,蘇館主也身受重傷,沒過幾日便撒手人寰。
蘇館主成名時已然不惑,再加上年少曾被潑皮以“猴子偷桃”重擊而臥榻數月,所以平生一直未娶。但讓人奇怪的是,他卻有一對子女,弟弟機靈活潑,姐姐聰穎秀麗,和蘇館主實在沒有半點兒相像。
蘇館主去世時,子女尚且年幼,靠著鄰里幫襯勉強度日;而如今,那刻著“蘇三拳之墓”的墳頭雜草已有一米多高,姐弟兩人的日子也越來越清苦了。
......
恰逢冬至,天空中飄著絲絲細雨,這寒冷的天氣就連青樓姑娘們都不愿出來攬客,街上幾乎見不到什么人影。
不遠處的酒樓上偶爾能聽見幾許豪邁的笑聲,不用多想,鐵定是那些或負劍或跨刀的江湖俠客,在高談論闊著什么。南原人天性好武,只可惜如今天下太平,江湖無事,武林俠客吹噓完平生經歷之后,總喜歡聊起江湖趣聞,比如某某少俠路遇不平,最后抱得美人歸;比如某某莊主人面獸心,竟是武林敗類...
這些故事總能博得幾位大家閨秀的青睞,也更引起年輕人們的共鳴,讓他們不自覺去向往江湖的豐富精彩。
蘇白也曾是這群年輕人中的一員,練過功夫或做完活計,總會有事沒事溜達到酒樓一角豎著耳朵聽,每逢精彩處還會不自覺拍手叫好,然后按照慣例被姐姐揪著耳朵拎回家,惹來背后的一陣哄笑。
今日蘇白也在酒樓附近,不過不是去聽故事,而是去旁邊的店鋪辦喪事。
紙錢一文,蠟燭兩文,壽衣十文,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白事事物幾十文...若再算上之前請人選址、購置棺材的錢,前前后后蘇白已經花了好幾兩銀子,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當。
紙馬鋪子的掌柜也算是十多年的老鄰居,平日里脾氣古怪,一分價錢都不讓,甚至還會陰陽怪氣地嘲諷一番。但今日,他不僅在算賬時免了蘇白幾文錢零頭,還親自陪少年走出店門,最后道了一聲“節哀順變”。
蘇白點點頭,大概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又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一絲笑容,然后在身后若有若無的嘆息中愈行愈遠。
蘇氏武館就在城中,算是書山城一片極佳的風水寶地,若非如此,蘇白和姐姐也不會在父親離世多年之后,還再遭到無妄之災。
院門外的青石路已很久沒有打理,枯草從石縫中努力鉆了出來,模樣要多凄涼有多凄涼。院門內是空曠的練武場,在蘇白記憶中,當年父親就是帶著一幫弟子在此練拳,無論刮風下雨,這里總能聽見一聲聲激動人心的怒吼。如今,練武場成了養雞場,前幾日為了給姐姐調養身體,養的雞也全燉了湯,只剩下無數雞屎灑落一地,臭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