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里的氣氛微冷,不知是不是因了外面已然黑下來的天色。
許紓華微垂著頭,臉色隱在一片陰影之中,無人看到她唇角不經意間勾起一抹清淺的笑。
“是,紓兒定當不負姨母厚望。”
浣心在殿外候了好一會兒才見主子出來,忙快步過去將人扶著往外走。
“側妃,皇后娘娘同您說了什么竟用了這樣長的時間?”她不過是問了這么一句,倒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窺探主子們之間的事。
許紓華自是知曉這一點,便也沒理她這句話,兀自出了乾暉宮。
“浣心,那邊的納妃禮如何了?”她站定腳步。
“聽聞沈側妃已然送入凝云殿了,想來太子殿下還在鼎紛殿敬酒吧?”浣心說著忽的想起一事來,不由皺起眉頭,“側妃,方才我見到有皇后娘娘宮里的人匆匆趕過來給蕓梅姑姑稟報,奴婢不小心聽到了些……”
許紓華換了條人少的宮道往前走,“但說無妨。”
“聽說德妃娘娘被禁足了,連六皇子都不被允許探望,說是此事涉及到太子殿下遇刺之事。”
——“你的一舉一動本宮都有留意,你想得到的是什么本宮也都知曉。”
皇后的話冷不丁回響在耳邊,許紓華的心一沉。
看來皇后確實知道不少事情,但到底都包括哪些,還得日后慢慢試探出來。
這般想著,主仆二人已是走到了御花園。
夜幕早已降下,繁星點綴在空中,隱約透著亮色。
圓月高懸,映得御花園中的花草都冷冷清清。
許紓華忽然有了賞月的興致,便讓浣心隨她往里走一走。
自從接手東宮事務以來,她許久都沒有這樣清閑過了。日日聽著那些瑣碎之事,還要時刻警惕著皇后跟殷秀沅,就連自己的枕邊人也讓她抗拒。
細細想來,這一世她過得與上一世相比,卻也沒好到哪兒去。
許紓華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抬眼望向空中的月。
“若非這月兒這樣圓,我都忘了今日是中秋。團圓的日子。”
浣心忍不住也跟著難過,“側妃……”
“月圓是團圓之意,可世上有幾個是團圓的。”冷不丁有人在身后說了這么一句,主仆二人皆是一個激靈——
回過頭來,便見一著牙白色長衫的男子手執酒壺站在那兒,儼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許紓華不由擰眉,“沈大……少將軍。”
她扯著浣心后退半步,與那人刻意保持著距離,“今日是令妹大婚,少將軍應當在前殿喝喜酒才是。御花園可不允外男擅闖。”
“紓兒,”那人早已有醉意,這會兒含糊不清地喚著她的名字,一雙眸子像是溺入了星空一般,“你一定要這樣與我劃清界限么?”
借著酒勁兒,沈以昭的心事全都擺在了臉上。
見他這是鐵定要頂著醉來與她胡鬧,許紓華忙將給浣心使了個眼色,讓她去看著園外的情況。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少將軍請自重。”許紓華將距離與那人又拉開了些,她自知沈以昭不是會趁人之危的小人,可她亦知若是有個萬一,她斷然也是掙不開那人的。
后宮之中處處險惡,稍有不慎便會跌入萬丈深淵。她大仇未報如何能這般便毀于一旦?
定是不能的。
眼下沈以昭往前走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退進了身后的涼亭內。
許紓華終是忍無可忍,厲聲喚了他的名字,“沈以昭,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