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染紅了天際,最終隨著黑暗的降臨沒入山頭。
寧王府的書房門口有一道黑影閃過。
“稟王爺,陛下的圣駕已經進奚州城了。”
桌案上的火苗輕輕晃動,負手立于窗邊的那人身形瘦削挺拔,他食指根側不斷摩挲著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半晌沒有說話。
跪伏在地的那人小心翼翼抬起頭來,“王爺,之后的事情……”
“按照原計劃進行。”傅禹沉聲道了這么一句,目光落在遠處青灰色的天空上。
從前宮里的宮墻高聳,需得將頭抬得很高才能看得見天色,如今倒是抬眼便能見著了。
只是不知為何,竟覺得這天比從前還要遠了。
傅禹垂下眼簾,朝著跪在地上的那人擺擺手,那黑影便消失在了門口。
屋里靜謐,他踱步至案前坐下,提筆蘸墨,在潔白的紙張上落下那人相仿的字跡。
“二哥,我們兄弟終究也是回不到從前了。”
自奚州城離開之后,一行人繼續南行,途經菱州,薊鎮,烜陽直至沄州城。
也是從沄州城起,由陸路換至水路,朝著江南行宮而去。
越往南走,越能明顯地感覺到濕氣加重。
溫度雖有回升,卻扛不住這濕冷之感。
傅澄頤尚且年幼,一路上許紓華雖將其保護得極好,乳娘也照顧得妥帖,到底還是染了寒氣。
水路行至一半,便開始高熱不退。
“浣心,再換一盆冷水來。”許紓華將手里已然被傅澄頤額頭熨帖滾燙的手巾扔進了盆里,俯身將孩子抱了起來。
小孩子皮膚薄,這會兒發著熱臉蛋都紅撲撲的,皺著眉頭嗚咽兩聲,小手緊緊抓著許紓華的衣領子。
“頤兒乖,娘親在呢。”她柔聲哄著孩子,心里卻酸澀得沒法兒,眼眶都不自覺地濕了。
“早知你會受這么多苦,娘親當初便不該將你帶到這人世……我的頤兒,快些好起來吧。”
“郎中來了。”傅冉帶著人快步走進船艙,又讓喬誡守在門口以備不時之需。
許紓華抱著孩子讓郎中看了,這才得空抬眼看向了傅冉。
那人額角冒了汗珠,雙手也緊緊捏在一起,眉頭緊皺著,目光半刻也沒從孩子的身上挪開過。
眼下郎中方才診過脈站直了身子,傅冉便焦急地過來詢問,“先生,我兒這病如何?需要用什么藥?”
“這位老爺不必擔心,”老郎中擺擺手,“您們是從北邊來的吧?孩子年幼難免會有水土不服之狀,再加之這幾日天更寒了些,受了風,倒也不嚴重。”
老郎中將藥方寫下遞給傅冉,“只需連服幾日此藥劑便可無虞。”
“好,多謝先生了。”傅冉將藥方給了李卯,意思是讓他去抓藥。
為了找郎中,他們的被迫中途靠岸,這會兒李卯應著正欲下船,卻聽得老郎中又囑咐道。
“這藥方中的靈草難覓,是能助小公子吸收藥效的。存儲不宜,故而怕是許多藥房都尋不得此物,老爺跟夫人怕是要再想個法子。”老郎中捋了捋胡子說著,“不過好在就近便有一座藥山,那山上有百毒亦有百藥,靈草便生在半山腰上。”
傅冉眉頭緊皺,眸中滿是狐疑之色,“既是附近有藥山,又為何藥房無此物?”
那老郎中笑了笑,“一聽這位爺便是不懂藥材。各藥有各藥的存儲方法,大多數是曬干水分或是研成粉末備用。但這靈草是要用其新鮮的汁液,只需那么一兩滴便能使藥效翻倍。”
許紓華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問道:“那若是沒這靈草,這藥可還有效?”
“自然是有,但孩童對于藥效吸收能力有限,最好還是用靈草汁佐之。”
傅冉沉吟片刻,點了頭,“好,我知道了。多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