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陳湘語的臉色微沉,望著眼前早已尋不得當初那個明朗少年半□□影的傅禹微瞇了瞇眼,“沒了哀家你便沒有正當理由登基,孰輕孰重你最好掂量清楚。”
豈知那人并無半點在意之色,只垂眼捻了捻指尖,“我若當真想要登基,又怎會答應你的條件留下太子。”
“你——”
“好了。”傅禹冷冷拂袖,錯身從陳湘語的身側走過,“蕓梅姑姑好生照顧著太后娘娘,這出好戲還得有太后娘娘撐著,可別出什么差錯。”
話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已然沒入了門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房門被重重關上,落鎖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屋里。
“太后!”蕓梅慌忙扶住身旁腳下發軟的陳湘語,心中滋味并不比主子好受,卻也只能柔聲勸著,“太后小心。”
豈知那人笑出了聲,笑聲里是掩蓋不住的滄桑凄涼,“果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太后,寧王向來宅心仁厚,他不會……”蕓梅話未說完,便被陳湘語打斷。
“蕓梅,”她重重嘆了口氣,“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六皇子了。”
屋里陷入一片沉靜,蕓梅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扶著陳湘語緩慢地在榻上坐下。
“我們終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蕓梅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不由心尖發顫,“太后,這一步若是邁出去,便再無退路了……”
坐在榻上那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語氣里分明帶著笑意,卻透出陣陣苦澀。
“從嫁給先帝的那一刻,我便沒有退路了。”
天光微亮,將屋外的夜色褪去大半,許紓華倚在傅冉的肩頭幽幽轉醒。
視線借著光亮,她總算是看清了身旁那人——
蒼白的臉色,額角掛著細密的汗珠,發絲凌亂,身上的衣衫染了大片的血漬,她摸黑包扎的那一處不過是傷口的一小部分……
這便是他昨晚所說的小傷?
許紓華的心像是被人猛地往下扯了一下,說不上來那滋味兒,只是眼眶不自覺地泛上一股濕潤的熱意。
“晟洹……”
那人眉頭輕皺,費力地睜開眼來看她,大手僵硬又緩慢地撫了撫她的脊背,“紓兒,我在呢。”
“你的傷……”她話還未說完,便聽得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還不等反應過來,身旁那人已然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往西側的柴堆推去。
“按照我說的,先躲起來!”那人壓低著聲音說道,受傷的胳膊卻始終都沒能抬起來,那半邊身子像是癱瘓了一般掛在他的身體上。
許紓華踉蹌著到了西側角的柴堆,卻遲遲無法應下來他的話,只望著那人身上那件被血染成褐色的衣衫,張了張嘴,“你……”
“紓兒,我們只這一次機會。相信我,好嗎?”傅冉臉上的笑容隨溫柔,卻又帶著讓人形容不上來的情緒。
似是蒼白,無力,甚至像是赴死前的豁然……
腳步聲越來越近,許紓華最終還是咬著牙點了頭,轉身躲在了柴堆的后面。
腐朽的氣味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她透過柴火縫隙去看那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尖隱隱作痛。
“嘭!”門猛地被人踹開,伏在門側的傅冉幾乎是在瞬間將整個身子彈起,一腳將剛要進屋的兩人踹到了門外。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紓華竟覺得那人的目光方才曾有那么一瞬落在了自己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