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紓華貼上那人的嘴唇,輕輕撬開唇齒,將藥汁送進去。
這樣的動作來回重復了四五次,一碗藥總算是見了底。
沈以昭跟著李卯進來的時候,只見許紓華和傅冉的唇角都還掛著藥汁,她皺著一張小臉問李卯有沒有糖或是蜜餞。
“我這里有。”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答應了一句,將一顆蓮子糖遞到了許紓華跟前。
許紓華也是不曾想到他會隨身帶著糖,愣了一下才將東西接過來吃了。
“多謝少將軍。”
大抵是因為嘴里含著糖,她說話都有些不清楚。含糊著卻也顯得十分可愛,像極了年幼時偷吃太子小廚房點心被抓包的模樣。
沈以昭忍不住垂眼笑了一下,“倒還是同小時候一般無二。”
“恩?”許紓華沒聽清,只望了他一眼,復又看向了后面正在準備藥浴桶裝水浣心。
“李卯,你試試水溫,然后過來幫我扶一扶陛下。”
沈以昭見她要起身,先一步將床上的傅冉扶到了床邊,“我來吧。”
“……好。”
這幾日跟沈以昭接觸下來她總覺得別扭,也刻意保持著距離,畢竟回京之后他是要娶盛嘉兒為妻的。
若非是傅冉需要照顧,她怕是都不會再與他出現在同一個屋檐下。
眼下沈以昭直接將人給抱進了浴桶里,轉過來看她,“這藥浴怕是要至少兩個時辰,娘娘這幾日久坐屋中也辛苦了,不如去花園走走?”
他這話說得雖是并不刻意,許紓華卻還是有些不適應。
“不必了,藥浴期間更需要人在旁守著,我便在此看護陛下吧。”
有些話說多了也是自討沒趣,點到為止才是最佳。
沈以昭明白剛剛是自己逾矩了,忙垂下眼后退一步,“既如此,那微臣便在外面候著,待藥浴結束再進來。”
“有勞少將軍。”
眼看著那人跟李卯一起出了門,她的心中才松了口氣。
之前那一戰聽聞寧王為救傅冉而死,也算是彌補了他之前那些荒謬的錯誤。
而太后與蕓梅隨時都受了傅禹的匕首,但所幸都留下了條命來,這會兒正在行宮的歷辛殿里被軟禁。
兩人都只是吊著一口氣罷了,半死不活,倒也不足為懼。只是日后要如何處置還要看傅冉的想法。
濃郁的草藥味將整間屋子填滿,許紓華垂眼攪動著浴桶里的藥汁,時不時地灑在那人的肩上。
“這一世無上一世相較著如何?大抵是比上一世苦,你才這么不愿意醒來吧。”
“明明是為了帶我出來過生辰,卻又出了這么幾遭人命……”她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果然不該對你抱有任何期望,也不該對自己的未來抱有期望。”
藥浴桶內不斷有熱氣向上蒸騰,將兩人用一層氤氳的水霧隔開,瞧著忽遠又忽近。
許紓華又撩了些水在那人的肩上,“至親之人接連為自己喪命的痛苦,我想你也嘗到了吧。這便是我上輩子所經歷的一切,又或許比這一切還要令人刻骨銘心。”
水汽繼續蒸騰著,浸濕了她的衣角,卻又渾然不覺。
“經歷過那么多,我早就不想著能夠得到你的寵愛或是信任,也早已能夠沉著應對死亡……其實我要感謝你,將我磨練成這副鐵石心腸的模樣。”
“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是……不想讓頤兒做一個從小就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而已……你還是醒過來吧。”許紓華重重地呼了口氣,側過身倚在偌大的浴桶邊上,手腕搭在桶邊。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久到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忽地感受到手腕處有一陣暖熱的濕意傳來。
有只滾燙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許紓華聽得某人低啞的聲音響在耳邊。
“對不起……紓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