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已經把自己關在宮里好幾日了,不吃不喝,就鬧著要和離。”李卯小心翼翼地說著,抬手捏著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彼時坐在案前的那人臉色難看至極,手里拿著的筆頓了一下,又是一滴墨落在了奏折上,暈開一片。
傅冉心煩意亂地將筆往筆架上重重一撂,抬手捏了捏自己發酸的眉心。
自從許紓華失憶之后,起初是說著要與他取消婚約,待明白過來自己已經做了皇后之后,又吵著要和離。
這么些日子下來,除了哭鬧就是自殘,沒了從前半分穩重的樣子。
但好在她還愿意親近兩個孩子,哄著頤兒和宣兒玩的時候畫面才總算能夠和諧一些。
這會兒皇帝重重嘆了口氣,“太子和公主都送過去陪她了?”
“稟陛下,公主跟太子殿下這會兒正睡著,是乳娘們在伺候。”李卯如實回道。
傅冉將那已然被暈了大片的奏折扔到一旁,好在他方才已經看過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站起身來,“讓御膳房做了皇后最愛吃的點心,要甜的,越快越好。做完立馬送到坤晴宮。”
“是,奴才這便下去吩咐。”李卯應著正欲退下,卻被皇帝給叫住。
傅冉從柜架上翻出來兩個已經擱置了很久的木盒,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讓別人去吩咐吧,你隨朕去坤晴宮。”
“是。”
……
坤晴宮距離乾暉宮的距離并不遠,故而傅冉徒步而來,手中拿著那兩個沉甸甸的盒子。
李卯跟著在主子身后,“陛下是想拿這些東西喚起娘娘的記憶?”
“倒也不是。”畢竟現在她什么都不記得,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心中的煎熬和那長久以來的虧欠感并不會因此而消失。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那兩盒東西,不由回想起從前來。
那會兒他們年紀都尚小,高太傅日日入東宮教他各種詩詞歌賦以及治國之道,幸好有沈以昭陪著他,日子也不算那么無聊。
直到那日,習正殿外探進來個小腦袋瓜,是個模樣精致得像個瓷娃娃般的小姑娘。
傅冉正巧被太傅責罰,伸著手心等著被打。
眼瞧著第一次與這么漂亮的小姑娘相見,便是這副場景,他不由得懊惱。
待到下學之后,才知這小姑娘是父皇新封的宣敬侯之女,是母后的外甥女,今日進宮來是為見母后的。也是母后說了她有位表兄在東宮,小姑娘這才跑到了習正殿想要一睹太子表哥的風采。
聽聞他這位表妹還要在母后宮中住幾日。
傅冉越想越覺得丟臉,故而日后再也不給那小姑娘好臉色看。
倒是沈以昭,似乎很喜歡她,每日下學時都會先往門口張望。
“你就是太子表哥?”那會兒小姑娘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吟吟地望著他。
傅冉沉著臉色看她,雙手背在身后像個小大人的模樣,“你要稱我為‘殿下’的,小屁孩。”
“我不叫小屁孩,我叫許紓華。”小姑娘朝他做了個鬼臉,隨后往他手里塞了個不知什么東西便跑了。
傅冉皺著眉頭去看,發現是個小泥人,雖然雕刻粗糙,卻也能看到笑得像月牙的一雙眼睛,倒是十分可愛。
沈以昭湊過頭來問是什么,他只把東西握在手里,背在身后,“沒什么,今天好累啊,我先回了。阿昭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就這樣,許紓華住在宮中的近半個月中,他每日都能收到類似這樣的小物件。
有時是一只用麻草編成的小籃子,有時是她歪歪扭扭在帕子上繡的字,又有時是個模樣新鮮的骰子……
即便他很少對她笑,同她說好聽的話。
直到那天他沒再見著小姑娘,這才知道許紓華已經出宮回去了。
那些東西他都一直收著放在兩個木盒子里,并不拿出來,壓在箱底,怕積了灰塵。
后來再聽到許紓華的消息,便是那日去給母后請安。
方才走至門口,便聽得陳湘語同人說著話:“我想讓紓兒將來嫁給冉兒。”
想起那個漂亮的小姑娘,他尚有幾分欣喜,便聽得母后接著說道:“一來這姑娘喜歡冉兒,將來必能做個好妻子;二來她識大體,也是做太子妃的好料子。再者,她到底是本宮表妹的女兒,也是我們陳家的血脈,到底是我的人,日后必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時他尚且不懂母后在說些什么,卻也將話都記了下來。
直到多年后許紓華當真入了東宮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