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有人舉起酒杯。
燕無爭執著酒杯,沉音繼續:“我柳藍戰王威震天下,譽滿大陸,如今皇姐身懷六甲,柳藍可喜可賀,其腹中之子承襲戰王之位……”
“叮”的一聲,一根銀針刺穿杯壁,牢牢地棲息在他的杯盞上。
燕無爭心里一驚,視線僵硬看向自己雙手執著的酒杯,銀針的另一頭穿入到杯酒之中,映著輝煌的燭光,酒水反襯得微微晃眼,那銀針角度刁鉆,不偏不倚斜插在自己執杯的雙指之間,而正在自己的視線之下。
金鑾殿上,不會有第二個人。
皇姐其意……
巫晉月清晰地看見銀光從眼前掠過,目光不自覺地就瞟向了對面,果見族上已皺了眉頭,卻抿著唇瓣,哭笑不得地握著他王妃的手腕——這刺激無爭太子與她真正相爭的方向沒有錯,可她用的方法卻是大錯特錯,身懷六甲竟在金鑾殿上妄用內息。
燕無爭像突然驚醒過來,姐姐知道我要說的話,她是在制止,因為我一而再地不領悟,此時竟不得不動用了銀針,這內力,這角度,這準頭……
殿中一眾文武大臣早已高高舉起了酒杯,只等著太子落下最后的四個字——天經地義,卻不料燕無爭話鋒一轉:“有待考慮。”
大殿里一陣驚愕,燕無爭唇角一勾,卻將杯中之酒豪氣飲盡。
上官玉辰注意力一直都沒有離開燕無爭,此刻視線卻仰落在已經站起的女子身上。
“這是宮宴,不要失了意義才好。”
她唇角其實還淡起著一絲笑意,衣衫華麗卻只顯端莊,舉手投足間像自帶光芒,而最讓人不能忽視的卻是那雙眼睛,抬睫看人時,那隱隱的氣勢仿佛要深到人骨子里。
燕無爭眸光微閃,轉過頭,毅然走到群臣中間。
由于這次宮宴設置的地點,所以基本沒有人帶女眷,但身為太子妃的凌月卻自然是隨著太子的,她從小跟著公儀無影,那種主仆式的姊妹情義讓她對她的主上,如今的皇姐,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心有靈犀。
因為無爭或被曲解的想法,皇姐擔心無爭吃虧,這虧來自君王、來自于臣民,父皇母后退避清楚表明不干涉他們姐弟之間的問題——戰王已經是天宸的宸王妃,便似寶劍已深置于鞘中,它的威懾雖永遠存在,卻只在它出鞘的那一刻,而太子注定耀眼,誰敢輕易觸碰正在磨礪中的鋒芒?
戰王與太子之間,避,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可皇姐的言辭一方面遽增無爭面對的壓力,一方面卻又為無爭注入無限的底氣——金鑾殿上,太子全權做主。
凌月眸光微微變幻,卻見皇姐也向她看了過來,頗有深意沖她一笑,而皇姐身邊的宸王姐夫手里雖端著酒杯,眼睛卻看著皇姐,在皇姐沖她一笑時,他面上神色未變,可自個卻清楚看到,他握杯的手莫名抖了一下,杯中之酒都似灑了些出來。
就說了,皇姐夫那般性子,在柳藍的地界上,戰王皇姐的眼皮底下,怎么得心應手地掰出事來?
凌月在心里悄悄笑了笑。
上官玉辰頭轉向大殿的另一側,視線落在對面的身影上。
巫晉月身子微微側著,還是一身玄色裝束,扭著頭極力專注的方向仿佛提亮了凈若白蓮的長頸,驀然間抖開手中折扇,那輕輕搖動的扇面讓上官玉辰無端覺得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