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便是一靜,就連神情最不耐煩的十三叔都垂首恭聲應是。
溫氏立刻被放了進來。
她衣衫凌亂,臉上猶帶著淚痕,一進屋,便毫不猶豫地膝行到了老祖母腳下,將額頭貼在她的鞋尖上,語速稍快,聲音哽咽卻清晰
“祖母,楓兒是被冤枉的,她自幼便是個老實孩子,性子安靜又怯懦,沒您的允許,連大門都不出,就算在府里,也整日一聲不吭地待在房里做著繡活兒,連和院子里的家丁也不敢說上幾句話,又哪來的膽子跟馬夫私奔呢”
她這話引發了眾人的回憶,大家回想起往日里那個內斂到孤僻的九丫頭,都有些不解
那樣乖巧的女孩子,怎么會做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來
十三叔嗤笑“越是往日里那些膽子小的人,越是能闖下天大的簍子。”
溫氏疾聲“我自己生出來的女兒,我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樣的性情楓兒絕不會自己做出這種讓家族蒙羞的事”
她快速地掃了一眼正安靜地盤坐在中央的九丫頭,像是要從中汲取什么力量一般。
可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兒垂下來的鬢發和明顯無動于衷的背影。
楓兒這是怎么了
溫氏強掩住內心的焦慮和疑惑,又將額頭貼在祖母的鞋面上,抽泣道
“楓兒絕不會跟馬夫私奔,這其中一定有隱情,還望祖母多派些人手,早日將那個逃脫的馬夫捉拿回來,從他口中審問清楚實情,還楓兒一個清白”
十三叔又道“六嫂,你想知道實情,與其去捉那個不知道逃到哪去的賤仆,不如直接問你女兒,論起事情經過,沒有人比她這個當事人更清楚的。”
眾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直接問九丫頭得了”
溫氏的身子顫了一下,她何嘗不想詢問自己女兒事情的經過,可她直覺這樣做只會起到反效果。
楓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現在也不說一句話,她便有些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被嚇傻了。
可事到如今,不問也不行了。
她顫著聲“楓兒,跟諸位長輩說一說,你是怎么上當受騙的”
這下,眾人的視線全都匯集到屋子正中央,那個之前一直被他們有意無意忽視的少女身上。
她看起來才十四五歲的樣子,烏發如瀑,卻凌亂地披散著,有幾綹垂到額前,將精致的眉眼都遮掩了大半,瓊鼻朱唇,玉貌雪膚。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相貌極為出挑的姑娘。
且除了過分出挑的外貌,九丫頭從頭到腳都沒有畸變的痕跡,是一個完全沒有被污染過的“素人”。
也正因此,巫家才有機會和宋家人結親。
巫家在九丫頭身上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可如今都竹籃打水一場空,怎么能不叫他們驚怒痛心。
“楓兒”
正以不雅姿勢盤腿坐在地板上的少女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
她只是略朝說話的方向偏了偏頭,額發自然垂落下來,露出了一雙烏泠泠的眉眼。
可平日里有神的眸子此時卻有些黯淡,像是神游已久,又像是神志不清
溫氏又喊了幾聲,可九丫頭始終沒有太大的反應。
十三叔皺眉“九丫頭是瘋了傻了,怎么聽不懂話”
他看向管事“人帶回來的時候便是這個樣子嗎”
管事躬身回稟“小姐剛被帶回的時候一直在哭,回府后便被關在屋子內,只有她的貼身丫鬟才能見到她。”
藏在人后的翠蓮被提了出來,她全身抖如搗蒜,低著頭不敢看向任何人,聲音里帶著哭腔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她翻來覆去地只倒騰著這一句話,還不等人繼續追問,便驚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十三叔嗤了一聲
“好一個物似主人形。”
他也沒耐心再叫醒人問下去,于是斜睨溫氏
“六嫂,都按你說的問了,奈何你養的女兒和下人都不爭氣,一問三不知啊,你還要繼續這樣耽誤下去嗎還是等著那賤仆被捉到但外面的詭異那么多,他要是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哪里,我們難不成要一直等下去”
溫氏沉默了一會兒,又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祖母,我懷疑楓兒是中了邪,要不然她怎么不說話了,祖母,這其中定有蹊蹺,還請您請一位仙師過來”
“夠了。”
老祖母點了點拐杖,溫氏還未說完的話只得咽了回去。
老祖母語速遲緩,聲音還非常沙啞,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某種不容反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