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男聲,從聲音里明顯能聽出他的怒意不比前者好到哪去。
“你這不是廢話嘛!天下大多數百姓不分雷音寺和萬佛寺,在他們眼里,萬佛雷音都是一體,都是寺廟與和尚,頂多距離遠近。
“你以為我不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雷音寺造下了什么孽嗎?他們不守戒律清規、玷污佛門,犯下彌天大錯,我們比任何道門都為此感到痛心,但只要你們今日把此間事完完全全公之天下,那在許多不分萬佛雷音的百姓心中,我們萬佛寺也與那些妖僧仿佛!
“因為我們都是寺廟,廟中的都是僧人,很多百姓是分不清路過僧人身上的僧衣度牒到底是出自哪里,所以只要雷音寺僧人吃人一事一出,在他們眼中,我們萬佛寺內的僧人跟那些雷音寺的一樣,都會是吃人的妖僧!要是你們宗門平白無辜被扣這么一盆臟水,你們愿意嗎?”
“那就可以讓那些死去的人含恨而終,讓他們親友到最后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因何而死、死在了誰的口中?湛存和尚,你們的苦衷我也可以理解,但你們要是真的身正腰直,又何必懼怕那些無知者的偏見?雷音寺已經被鏟平了,長此以往,天底下只有你們一個佛門,你們大可以通過行動化解百姓們的誤會……”
“邱劍君,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既然如此,t你們要公布就公布吧,我們再無疑議,只是在公布之前,還請劍閣接受其它宗門清查,查清門中是否有墮化者余孽。正好劍閣八宗大比在即,天下修士齊聚,可千萬不能像千仞派一樣事到臨頭出了紕漏。
“千仞派之事相隔不過兩月,如今雷音寺又被爆出被墮化侵入了幾十年之久,可見墮化扎根之深、涉及之廣、隱藏之嚴,只怕道門各派也未必能幸免。放心,在劍閣接受清查之前,我們萬佛寺會以身作則,從上到下寺內全體人員全部接受其余道門七派檢查,如有墮化者,我們當場誅殺,絕無二話,只要大家都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我們萬佛寺寧愿忍受著部分百姓們的誤解偏見,也決意支持劍閣公布所有真相!”
“你——清查就清查,你以為我們劍閣不敢嗎?”邱劍君似乎是被氣到了。
“邱劍君,湛存長老,都先歇口氣。”
有一道女聲插了進來,和和氣氣的,帶著笑意:
“萬佛寺的顧慮大家都能理解,我們也都相信貴寺的清白,若是萬佛寺當真與他們沆瀣一氣,他們也不至于籌謀二十年之久,近些日子才借助伽藍法會之便尋得機會騙得玄念佛子入寺鼎烹了。”
湛存喘了一口氣:
“賈長老,還是您說話好聽,我怕有人把我們萬佛寺都當成豺狼虎豹了,其實主持回寺養傷之前放權于我時說了,若是道門諸位道友商議好了決定公布全部真相,那我們萬佛寺只有接受,畢竟若說仇恨,我們寺中幾十年來慘死在雷音寺內的人比起諸位道門只多不少,我們又何嘗不想還他們一個公道?只是老衲我世故一些,不想寺內蒙上不白之冤,想要替寺中今后的名聲爭上一爭而已,但這只代表我一人的想法,最后還時得看大家商議的結果。”
見湛存服了軟,邱劍君也沒了趣:
“好像就我徒作惡人一般,劍閣閣主雖傳令于我全權代理,但究竟結果如何,不還得看八宗兩寺……七宗一寺的共同意見?又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賈長老笑道:
“既然兩位都說好了,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
停頓了一會兒之后,她加重語氣道:
“我的意見是,最好還是隱瞞部分真相,即只公布邪教勾結雷音寺部分墮化了的僧人犯下錯事,后雷音寺因此覆滅即可,對于他們犯下惡行的手段及殃及的人數,還是盡量模糊處理。”
邱劍君驚疑了一聲。
賈長老解釋道:
“還請劍君先不要動怒,我這樣說有我的原因,最近八宗兩寺之間發生的禍事實在是太多了,前不久,千仞派之事,震驚天下,但好在新上任的傅宗主顧全大體快刀斬亂麻封山避世,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但相隔不過兩月,又傳出雷音寺食人之事,且這次的事件比千仞派之事影響更為惡劣、流毒更為綿長。
“湛存長老說的不錯,此事若完全公布,天下間可能有很多百姓都會因此惡了僧人,從而牽連到萬佛寺,但八宗兩寺本就是休戚與共,千仞派和雷音寺先后出了問題,又如何不會影響到整個道門和佛門?如若剩下的道門佛門之間再因此心生嫌隙互不信任的話,豈不是愈發中了那些賊人的套?
“且就算徹底公布了,對百姓們也未必是一件好事。霧區不斷內縮,詭異四處侵襲,百姓們本就處在惶恐不安之中,再讓他們知道了這樣可怖的真相,只怕他們的希望會被更進一步摧毀,不安驚懼加重,連道門佛門都無法信任的話,誰知道會不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釀下更大的慘案?這些都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因此從長遠的影響,若要公布全部的真相,我并不贊成。”
邱劍君和湛存長老一時都陷入到沉默之中。
賈長老又笑道:
“當然,這件事光我們幾人討論也不太公平,不如問一問其他人的意見,比如說這一次雷音寺之事最大的功臣?正巧,聽著里面的動靜,她應該也醒了。”
巫九楓正從床榻前扶起身體,便見外間三人陸續走了進來。
一個脖子上掛著偌大佛珠串的和尚,一個青袍劍客,還有一個一身藥香的黃裙女修。
“啥?你們問我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