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包袱里取出火石點上一把微弱的火光用來探路,走了沒多遠,他隱隱中感覺到那片黑暗中有人的氣息,將火光向那處湊近了些,看清了那里的人。
宿冉的臉色蒼白無色,那雙攝人的眼睛半睜半閉著,看不清他是否是睡著了,下巴上蓄的濃密胡子雜亂無章,手臂無力地垂落在身體一側,修長慘白的手指根根骨節分明,卻又脆弱可憐。他本就受了重傷,又經過了幾次激烈打斗,體力早已揮霍盡了,現在只能疲憊地坐在了地上,找了塊靠身的石頭,此刻的他只想安安靜靜睡一覺,奈何那呼嘯的狂風像是要奪了他的命似的,寒冷不停地向他襲來,好在過了一會兒,風漸漸小了……
寂淳一步步走近,低頭看著這個本來傲氣凌人睥睨天下的男人脆弱疲憊地半躺在地上,瘦弱的身子靠著冰冷堅硬的石頭睡著,心中竟然有一絲同情和一處柔軟,他仿佛是見證了這個男人最高傲的一面和最落魄的一面,如此說來也算是有緣。
看他時不時地顫抖蜷縮在一起,寂淳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蹲了下來,拉近了他與這男人的距離,沉聲喚道,“施主,醒醒……”
過了一會兒,宿冉終于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是這個討人嫌的死和尚,不耐地揮了揮手,嘴里嘀咕著,“死禿驢,在夢中竟也敢煩擾本座,本座定將你碎尸萬段……”
寂淳瞬間黑臉,果真這人嘴里說不出什么好話來。又伸手拍拍這人的肩膀,聲音放大了些,“施主……”
“做什么!”宿冉的眼睛倏地睜大,眼神銳利冷冽,帶著些許不善,語氣更是生硬警戒,身子自然地朝后仰了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貧僧找了一些巨石將洞口堵上了,但是還差一塊,以免外面的風侵入寒冷,暫且用你身下這塊巨石一用。”寂淳斂了情緒,起身說道。
宿冉看了寂淳一眼,心里思索著要在這里歇一晚,讓這和尚去堵住風口正合他意,便扶著石頭站起,往旁邊讓了一步揚揚下巴,示意可以用,寂淳也不浪費時間,將包袱放下舉起石頭朝洞口走去,片刻后,再次回來,卻發現那人正把他包袱里的衣服取了出來自己披上了。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么話來告訴那人不要隨意翻他的包袱,但眼睛看到那人斜倚在漆黑冰涼的墻壁上半瞇著眼,身上胡亂披著的正是自己包袱里的僧袍時,卻又止了口。只見這人平日一身高傲戾氣,何時看過他這般落魄模樣,再看這干凈素潔的一席僧袍穿于他身,倒顯得不倫不類。
那人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身體卻下意識將衣服收緊,也不言語,緊抿著唇,側過了臉。
寂淳收回了視線,一時覺得這人的行為,有些,嗯……好笑?
心中暗暗思忖,這人倒是不客氣,不問主人家的意思便直接取了衣服,理所當然地穿到自己身上,絲毫不怕被主人看到。念在他今日多次出手相助,寂淳也不去與他計較,走過去將地上散亂丟棄的經書和衣服針線之類的小東西撿起收到包袱里,道,“施主取他人物品用時應當事先告知……”
宿冉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又將衣服往身上攏了攏,繼續靠在墻壁上閉目養神,不去搭理那個擾人的和尚。
寂淳也不是多話之人,自己就著燈火朝洞里面深入,撿了些斷枝枯葉之類回來,在距離宿冉幾步遠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用來取暖,然后自己也挑了個距離火堆不遠的地方休息。
深夜,靜寂深遠的山洞里傳來人呼吸的氣息,微弱的火焰給一片漆黑凄冷帶來了一絲絲溫暖和光明,這里一個是冷峻肅穆的和尚,一個是冷傲霸氣的魔頭,正安心地睡在一處山洞……
第二日,寂淳早早醒來,發覺昨夜生的火堆早已熄滅了,目光一轉,便看到昨日倚著墻壁休息的宿冉此刻已經就地躺著,身體因為寒冷緊緊縮成一團,只有僧袍的衣角遮蓋在他的肩上。他的臉頰暈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蒼白干澀,很顯然是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