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下雞皮疙瘩掉滿地。
雖喚他作師父,可除鐵砂布袋外他真沒再教過什么與武林神功或爬墻技術扯上邊的東西給我,倒是整天帶我在山里和他秘密寶庫間倒騰,間或帶我下山和「贓友」們聚會–—喝茶聊天兼銷贓。一年下來,他神偷本領我是一樣不會,但鑒定寶物和銷贓的手法倒是學了不少。
說起來他蠻寵我這半路出家的徒兒的,從沒計較我沒大沒小不尊不敬偶而還翻翻白眼的態度,知悉我奇異的來歷以后還能坦然接受沒當作妖怪一掌劈了為天地除害,當時只覺可惜,沒能請動他帶我走一趟西藏。
不過也罷了吧。畢竟他年歲已高,實在沒理由讓他走這一趟遠行。
那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過得也算自在舒心,可惜只持續了一年多,第二年過完年沒多久,師父就突然走了。
那日清晨,他盤坐石上調息,如同過往三百多個日子一般。
忽然他睜開雙眼看著我笑,眉眼彎彎白絲飄飄的模樣竟十分慈祥。
他道:好徒兒,妳能否歸鄉尚屬未知,不應因之糾結停滯,年輕人應出外闖蕩、增長見識,不可蝸居山中,虛度歲月。
他將寶庫鑰匙交給我,又道:此庫內所有,一半作濟貧扶傾之用,其余皆歸妳所有,權當為師給的零花。
爾后,他神情益發慈愛,輕道:為師登仙之期到矣。
隨后頭一偏,竟已了無生息!
這個充滿不可思議的老頭到最后還是選擇以如此不可思議的方式離開。
百來歲的老人走地如此平靜也算是壽終正寢、福壽雙全,沒什么好難過的。
望著墳丘上新豎的木牌,鼻腔里充斥著新翻泥土的氣味,嗆得人雙眼發酸。
只是再沒人可變身成小惡魔來挑戰自己修養的極限、再沒人會在抓狂之時不肖徒不肖徒地邊叫邊追著自己、再沒人會總一邊叨念又一邊心軟地向自己示弱,都不會……再有了……
所以我只是……只是感到有些遺憾而已,如此而已。
我眨了眨濕潤的眼睛。
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他早已成為了這世上我僅有的親人。
如今親人已逝,此后茫茫天地,能靠的唯有自己孤身一人耳。
事后回想起來,或許那神奇的老頭早就用神奇的方法預測到自己的死期,過去一年多來他一些看似隨意的舉動,細究下其實大多另有深意,無非是為我著想而做出的安排,讓他走后他的徒弟即使孤身不求人亦有能力在這陌生的時空中好好生存。
所以他老是帶著我在山里亂竄,常一去好幾天——如今出門在外若遇無宿可投的情況,荒山野嶺中活上十天半月什么的根本難不倒我。
所以他從不教我那些需費年月方可大成的功夫和爬墻技巧,反而將寶物鑒定及銷贓手法傾囊相授,并將他那座輝煌的寶庫送給我,最后留下他在道上可靠的銷贓管道以便我日后能安全使用,讓我即使日后不嫁人亦可不為柴米油鹽醬醋茶所苦,過上一輩子富足寬裕的生活。
所以當我提到「出門在外還是男子方便時」,他找人用庫里質地輕盈的密銀打了副內穿的貼身護甲給我,防身的同時亦加寬肩膀、加厚腹背,將女子的體型巧妙遮掩起來,讓人就算摸上我胸口都發覺不了我是女人,甚至還教我如何制作假喉結。
最后他得意地說:女子腳印較淺,而鐵砂袋可加深負重,讓妳連腳印都不留把柄!看為師多有先見之明!
他加諸我腳上的砂袋,練就出我一雙好腳力,遇事要逃命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上一倍,加上我來這里前練了十二年的柔道,尋常流氓混混還真找不了我麻煩。
凡此種種……
簡單處理完師父老兒的身后事,我最后一次將房屋打掃好上鎖,背起行囊,就此踏上了一個人的旅程。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continue...
今日雙更哪~另一更晚點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