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〇〇)
時過四更,天色將明。
放眼望去,若干門戶仍透著點點燭光,想來是因守歲而徹夜未眠,空中最燦爛的煙火已經綻放過了,但半黑沉的天空中仍不時可見零星的殘花晚開,猶如雨夜曇花,轉瞬而逝,卻似陣星雨般艷嘆著人的目光。
我和展昭走在街上,早春料峭的寒風拂得我們衣袂飄動,將那股暗藏于衣袖之中的,混著蒼述藥味與屠蘇酒氣的香味兒,給吹散了出來,那沿途留下一縷縷醺人的浮香,最終悄然消融在身后漫空的清冷里。
「你們這群臭小子今日可把你老師我給害慘了,專門來拆臺的是不是?一頓飯吃得我膽戰心驚,快要食不知味了知不知道啊!」憤憤地邊走邊抱怨,我越走越氣越講越氣,忍不住朝天怒吼一聲,然后拔腳沖向罪魁小禍首們,準備給他們上個捏臉蛋之刑教訓一下啊!
可小禍首們一看他們居長氣勢洶洶沖將上來,還以為我要跟他們游戲!嘩地一哄而散又叫又笑,自以為在玩鬼捉人,逃得叫一個不亦樂乎!半分反省的態度也無!氣得我只好東抓一個,西扯一雙,以蹂擰幼嫩臉蛋的方式泄憤,順帶重新建構一下在下身為他們人生導師的威嚴。
只是玩到最后場面有點失控,小豆丁們像群開匣的小獸滿街疾走,一路橫沖直撞把大街作自家開栽,嚇得道旁幾戶人家連忙拉回自己正在街上玩向人販癡呆活動的小兒們,匆匆踏回家門砰地一聲就把大門關上,跟在躲避甚么洪水猛獸神經團體一樣……
(七〇一)
展昭彼時很聰明,懂得顧及聲譽保護開封府及自己的形象,硬是站在邊上微笑以精神表達對我等胡鬧的支持,卻不肯實際下海同樂,只有在豆丁快要撞到別人之際,或豆丁快要跑出視線范圍之時,才會飄一飄衣袖翩然動作,將豆丁們給攔護住,沒讓他們走失或者受傷。
一刻鐘后,我喘著白氣走回展昭身旁,結束了這不管抓到多少人抓人多少次都只有在下一人當鬼的坑爹游戲。
展昭瞧我一臉忿忿,不禁莞爾:「小春,其實今夜之事,你也莫需惱。這些孩子在你跟前,能有如此肆無忌憚不拘隨意的作態,不也正表示于他們心中,確實已不再將你作外人看待了么?此不正與你當日設立暗香居時的初衷相符?」
(七〇二)
事實證明,展昭很會說話。
被他這話一提醒,在下當時內心的一團忿忿無端便漸轉成一股帶著滿足與欣慰的成就感。
是啊,想當初成立暗香居的宗旨,不就是想讓這群孩子們能將該處當作自己真正的家,然后心無芥蒂無拘無束地成長嗎?
這么說起來,在下的目標已算是有了個良好的開頭了呢。
不過……是不是有哪兒不太對勁啊?
話說回來,一般家族內的小孩(投影對象:暗香居孩童)面對長輩(投影對象:在下我)的時候,會是這么個沒大沒小的態度嗎?
(七〇三)
將孩子們送回暗香居再入城之時,瞅見天際泛出的微光,在下已可預見這新年第一天的上午,自己大概得在床上度過了。貼桃符拜訪朋友慶賀送禮什么的,等到下午睡飽再說吧!
可憐展昭,等等宮里還有個元旦大朝會待開,百官朝賀,萬使進貢,堪稱是朝廷年度一大盛事,他今日大概找不到時間補眠了。
我同情地瞅他,恰巧對上他熬了一夜后尚且清亮的眸子,跟貓眼似的,在昏暗中燦燦發閃光。
啊,錯了,并非「似」貓眼,人家本來就是貓嘛!
這么說起來頂頭那位官家的確是蠻有眼力的,龍眼如炬(注:此龍眼非彼乾果界的龍眼),一眼便從表象中看到了本質,揀中「御貓」這如此貼切的稱號來形容他,簡直堪稱一語中的……
「小春為何如此看展某?」展昭被我看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