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一)
……憶起此事,未免惆悵,不提也罷。
話說回慶歷七年,往常州路上的山間客店,原竟是一家害人的黑店!
幾名主謀讓展昭出手制服后,我們順著密道通到黑店地底的一間密室,在里頭發現了原該休憩在隔壁房中的商賈與他的伴當,被人五花大綁,似吊豬肉般掛于懸粱之上,人看上去是昏了沒了意識,可好在性命無礙。
密室的地上血跡斑斑,層層交迭,肉眼能見的最底一層,竟已呈現出深黑之色,早不知沾染上了多少年月。
一旁大桶里,人體殘肢有若雜物般堆疊,倒知以冰塊封存,可溶出的血水散發出了的惡味,卻是怎樣也無法掩蓋。中央一張大木桌上,放了一具被剮了半截的胸骨,旁邊裝著一盆剁爛的絞肉,扮著蔥花,一如平日店家拿來充填肉饅頭的內餡,細思極驚。密室中血氣濃重腥味四溢,彌漫不去,光是佇立其中,便叫人頭暈目眩,腸胃作惡。
我扶著門框差點沒嘔出來。
展昭緊擰一雙墨般的劍眉,星眼中怒火四溢,一柄巨闕在他手中被握得格格作響,低鳴長久未止。
(九四二)
復返回房后,兩名大漢在展昭殺氣的威逼之下,吭吭哧哧將罪行交代地一清二楚。
原來他們于此地經營黑店已有數年,專找落單易下手的外地旅客作目標。一開始只偶爾殺人劫財,可是后來想想買肉作菜撐個場面也是筆開銷,靈機一動,便突發奇想,干脆廢物利用,將人肉割來入菜,做成肉餡,順道還方便毀尸滅跡!
卻無想到以此人肉做出的肉饅頭竟是熱銷,吃過的人不但不覺有異,反大贊其鮮美多汁,甚為可口,拿去鄰境小鎮販賣,更大獲好評,常一早便銷售一空,實在是好生驚悚……而便在嘗到如此甜頭以后,這些人食髓知味,從此愈發大膽,不分男女,劫財劫色,殺人取肉,至今已不知有多少旅人遇害,魂斷此地,留一縷冤魂無繼前途。
聽到他們自白到最末,展昭眼中的怒火簡直快具現化燒了出來,估計要不是他已投身公門兼自制力超群,這群歹人十之九點九九,便得血濺當場被直接□□了!
(九四三)
發生人肉饅頭這種重大案件,當然得將歹人送交官府的。
官府在哪里?這轄區的主管位在盱眙。
盱眙在哪里?它在都粱山之前,換句話說,咱們還得走回頭路。
我內心簡直淚流滿面……
好在老天保佑,看來兩年來的進香多少有拜有包庇,搭縺中的香油錢沒有白花,半路竟恰巧讓我們遇上盱眙縣出來辦事的捕快們。展昭一亮出身分,他們立即肅然起敬露出了崇拜的目光,紛紛拍胸餔掛保證,定將這群黑心歹徒壓送進大牢候審,讓他們接受法所應得的制裁,要展護衛放千萬個安心交手。
若非如此,在下這大腿上的換膚療程還得再多上幾個回合?抵達目的地時這腿還是自己的么?!
(九四四)
親見過黑店密室中那一幅慘無人道的場景之后,我和展昭接下來一路上,心情皆甚是沉重,少有話聊。如此情氣氛,一直持續到將這些歹徒送交給盱眙縣官差、自此眼不見為凈之后,才漸有了改善。
與盱眙縣捕快們道別以后,路上,我問展昭是何時察覺那間客店有不對勁的?畢竟他不像我聽過類似店名的故事,有聞名判店的學識,難不成早在發現房內躲人之前,他便已有所察覺?
展昭告訴我,他的確是甫進客棧沒多久便生了戒備了。
……甫進客棧就發現了?
怎么發現的?
莫非此乃傳說中老江湖的直覺?!
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快點給解答啊!!
(九四五)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瞠眼瞪他:「那我們干嘛還住進到這間客店里頭去?!」
展昭一副理所當然樣:「為何不住?彼時天色已晚,且看似將要落雨,能有個遮風避雨之所,豈不是件好事?即便店中似有些可疑,留心些也便是了,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句徹底體現出強者自信的話當下噎得在下這個普通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展昭按在劍上的長指一敲,隨即沉了神色,「假若那住店真有問題,也不該放之任之,總得進去看看……如今我倒是慶幸我等錯過了宿頭,方恰巧住進到那間黑店里……要不然,尚不知需得再賠進多少條無辜的人命,才能將這等惡人繩之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