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很快打開,一名灰發的老者出現在門后,瞪大著眼,神情既驚且喜:「——小少爺?當真是您?您竟然回來了?老奴不是在造夢吧?!」
展昭趕忙上前扶住老者,眼中隱有泛光:「是我,忠伯,我回來了。」
「真是小少爺!」老者激動地握住展昭雙手,一時間竟哽咽:「……瞧瞧您,小少爺,幾年未見,人益發儁俏了!這么個英姿勃發的,唉呦,若能叫老爺夫人也見到,他們該會有多歡喜……」
說著抬手抹了抹眼角,一個驚乍,卻又拉著展昭的袖子急道:「快,小少爺!先進屋里來!春晚風涼!您瞧瞧老奴這性子,光顧著歡喜,竟讓您杵在外頭吹風……等等受涼了該如何是好!」
展昭笑道:「不打緊的,忠伯。你又不是不知曉我武子底,哪能似病央子般一吹便倒呢?你莫急,小心絆著。」
邊說邊不忘攙著老者,防其因情緒激動不慎踉蹌,一雙瑩黑的眸子溫潤地沁著喜意,那望向忠伯的目光,就如同在看著久別重逢的親人,柔軟又溫暖,都好似要能盛出碗水來。
忠伯跟他來往了兩句,才注意到還有旁人存在,「咦?小少爺,這位爺是……」
展昭側了身,將我介紹給忠伯:「忠伯,他是虞春,乃我在開封認識的好兄弟,不是外人。」
我連忙上前一步,拱了一手道:「忠伯,你好,這幾日要叨擾你們了。」
忠伯急忙閃避:「虞爺切莫行此大禮,老奴哪里承受得起?您既是少爺的朋友,那便是展家的貴客,方才老奴見了小少爺一時歡喜,怠慢了您,還請您見諒。虞爺請快快進屋才是。」
展昭路上可沒少提起他這名展家的忠仆,我對這一路護著孤兒寡母走過風雨,忠義持家的老者頗有好感,因此也不拂他意,不再客套,點頭笑道:「那便麻煩忠伯了。」
(九六八)
進屋后,忠伯一聽我倆還沒吃飯,急欲進廚房張羅,待聽我們表示已從縣城里買了吃食才肯作罷,轉而催促我們先去吃飯,自己轉身欲去清騰睡房。展昭喊住了他,強拉入坐,讓他陪我們吃了些點心。
忠伯知道展昭在京城當了官——還是官家欽點,四品的大官以后,歡喜非常,直呼少爺能干,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簡直是興奮非常。
他手一抹臉,看似十分感嘆地說:「……少爺您當年離家,一去就不想回來,甚至多年沒個消息,老奴還當您如今尚不知在哪兒游蕩呢,沒想到竟是在京城里作了京官了!」
浪子一去不回家的展昭聞言,尷尬地笑了笑:「可不是,此次能回來祭祖,便是官家恩準的休假呢。」
忠伯心情正好,人正歡喜:「說起來老奴應該同少爺叩個喜頭,恭喜少爺一番才是。」說罷,雙腿便要跪下。
展昭忙攙住他,「忠伯已有年紀,切莫再如此多禮。」
忠伯被展昭這金剛一拉是想跪也再跪不下去,只有直回身的分了。他望著他家的小少爺醞釀了一會情緒,眼中又泛點淚意:「沒想到轉眼間小少爺都這么大了,之前那個淘氣的小娃娃,如今卻這地氣宇軒昂,成為京城的大官了……」他抹了抹眼,又是高興不已:「明日上墳,少爺定要給老爺夫人報個喜訊才是。」
展昭一路默默瞅著忠伯說話,待他說完,不住笑了,笑得真是溫柔非常,人畜無敵:「這是自然。」
眉眼間那一泓春水,能盡化去世上最堅硬的冰石。
(九六九)
吃完晚食后,展昭將忠伯勸去休息,自己取了鑰匙領我開了廂房。只見房中灰塵滿案,積土頗厚,我倆便合作清理了房間。
展昭曰今日已晚,明日需早起上墳,讓我今夜將就和他同房擠擠,之后再清出客房讓我入住。
反正路上也不是沒同過房,凡事看得開是在下的強項,有了經驗又著實累了的我破罐子摔破,不再計較這種小事,爽快地點頭答應,當晚與他和衣同榻而眠。初時尚有些芥蒂,輾轉反側,不過旅途的疲憊很快便沖淡這心思,未隔多久,便已沉沉睡去。
隔日,天尚未明,為了曾在開封府發表過「我很有用帶我去很劃算」的宣言,也為了一見展昭口中動人的桃花塢,我早早起了身,同展昭出發前往他們家位于山間的祖墳,一道幫忙掃墓去了。
(九七〇)